星期二, 12月 26, 2006

「本土行動 匯聚皇后」




十二月二十六日﹝二﹞晚上八點

社運前輩夜話,從蘇守忠天星絕食談起(嘉賓:莫昭如、張彩雲、陳順馨等)

十二月二十八日﹝四﹞晚上八點
天星與新本土運動論壇﹝嘉賓:長毛、蔡子強、陳景輝等﹞

十二月三十日﹝六﹞下午、時間待定
本地創作音樂及詩歌會

零七年一月二日﹝二﹞晚上八點
以香港本土文化及市民自主為題的獨立短片分享

零七年一月四日﹝四﹞晚上八點
PLAYBACK劇場

地點:皇后碼頭

星期日, 12月 24, 2006

決心

今天晚上,有一個集會。關心、愛護這個我們生活其中的地方,就請來參加﹗

盼望天星的聖誕

日期︰12月24日
時間︰晚上8時
地點︰中環舊天星碼頭
內容︰錄像、音樂、舞蹈、劇場表演等

天星倒下了,人民站起來!


保衛天星碼頭的民間聲音,從來沒有間斷,連月來,參與者由部份熱心市民、專業人士及文化團體,已擴展至廣大學生、學者以至全香港市民,現已發展成全民運動,一群學生與市民更曾發起絕食抗議,要求停拆天星碼頭。

這場運動說明香港人對文化並不冷漠,他們關懷自己的歷史,渴求民主參與規劃公共空間;可是,政府官員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市民的聲音,不單沒有考慮專業團體提出的另類方案,就連市民要求暫停清拆天星,再作商議研究,亦得不到官員的答允。

面對這樣的政府,我們還可做些甚麼?

平安夜晚上八時,我們會於中環天星碼頭舉行「盼望天星的聖誕」晚會。我們會燃起燭光,除了表示我們的憤怒,更是向政府展示一股公民力量。天星碼頭的事件不是一個終結,而是一個開始。我們熱愛香港,因此我們會用人民的力量保衛我們的文化,保衛我們的歷史。

請參加「盼望天星的聖誕」集會,讓政府聽到人民的聲音!

「復修天星,保留皇后!」「天星倒下了,人民站起來!」「文化都會,人民參與!」

文物保育監察 (Heritage Watch)

星期五, 12月 22, 2006

中環街市─待拆?

冬至,走在中環另一角




具體的位置可能複雜,但基本的問題還是簡單。

只是答案慣來被怯懦和遲疑推移。這個地方需要的不是更多如肥皂泡的悲情,不必了。接下來的思考應關乎具體。

吸氣,呼氣

這一個星期過得混亂,經常不知時日。像是寫了很多字,但其實只是強烈感到寫的需要,在寫中才能理解自己、理解狀況。但其實,還是感覺未能觸碰到某個存在的核心。所以把這些文字稱筆記,以作他日可望深思的憑藉。寫的需要,配合了一種兜底翻的語言更新的蠢動。但難堪處是,徒有其力,卻未能賦以形實。此為之觸摸自身的邊界。

自身以外。世道紛亂,要找一個能昂首挺胸、堅定不疑的位置,實在不易,需要耐心、需要知識、需要智慧。

我從不是社運中人(也很懷疑自己能成為社運一份子的可能性,主要在性格所限,慣性地在投入什麼的時候同時抽離自身),但以我低度的理解,不同的組織、群體之間,還是很欠缺連結---若非是太多的相互指斥。我也不知道,這是香港文化根深柢固的一部份嗎?

(哈,本以為今天真的能夠重投該完成的工作,卻發現自己依然在這裏寫。也替一個將進行的計劃著手做一些基本工作,有興趣了解官塘,可一讀。)

官塘重建
官方
市建局︰
為觀塘項目展開公眾諮詢(2005.11.4)
林中麟:觀塘重建最大挑戰(2006.8.12)

民間的另類聲音
電子明周︰
觀塘變臉前
衛紅︰市區重建觀察:觀塘 (2006.12.17)
百目鳥︰
挽救觀塘 - 舊區重建與精髓保留 (2006.10.24)
朱凱迪︰
從觀塘的十蚊飯看市區重建和最低工資 (2006.10.15)
朱凱迪︰
請聯署:《還觀塘居民商戶一個真正的諮詢》──就觀塘重建設計方案提三點要求(2006.10.9)
史穎怡:裕民坊並不是廣場(2006.10.9)
eg9515︰
觀塘系列﹕銀都戲院 (2006.9.29)
eg9515︰
觀塘民間故事﹕臨時市場羅伯 (2006.9.27)
朱凱迪︰
觀塘民間故事:蛇有蛇路、鼠有鼠路?(2006.9.27)
原人︰觀塘居民故事:重建後的觀塘不再屬於我 (2006.9.23)
梁寶︰ 觀塘根本就要消滅!─簡記「香港城市規劃─社區融論壇系列」(2006.9.19)
羅慶鴻:
市建局需留意角色定位(2006.9.13)
朱凱迪︰觀塘重建系列:「借居民口趕走居民」的宣傳詭計 (2006.9.17)
朱凱迪︰觀塘重建系列:是諮詢文件、還是樓盤廣告?(2006.9.11)
eg9515︰觀塘重建系列﹕觀塘重建遺漏了什麼人(2006.9.5)
吳家鎚﹕觀塘重建要有新思維(2006.8.24)
衛紅︰
遠觀利東街:殖民幽靈下的經濟自由與政治保守趨勢(2006.8.16)
吳家鎚:觀塘重建 宜小規模漸進改造(2006.5.20)
陳景輝︰
側寫立法會九唔搭八論市區重建(2006.5.18)
小狼︰我和她的apm──觀塘重建前的甜頭經驗(2005.11.26)

星期三, 12月 20, 2006

保歷史保文化參與發展---運動進行中



(1)
阿晨趕起了一個資料庫,集中由保衛天星而發起的相關活動資料和紀錄。謝謝﹗

保護天星運動到人民自主 — 活動紀錄和資料

(2)
昨天讀到一篇好文︰

馬家輝︰ 我,卑微的銅鐘,在廢墟裡睡得非常安穩。

部份節錄︰「 …… 怎可能不羞恥呢? 一些政府高官, 以粗糙劣拙的方式諮詢所謂民意於先、以斷章取的方式隱瞞報告事實於後, 昂昂然、凜凜然, 自以為是全知全能的上帝, 呼風喚雨, 填海造地, 視歷史為無物, 壓文化為糞土, 以「發展」之名意圖消滅既有香港, 以「經濟」之旨努力操控百姓眾生, 這一切, 看在早已學懂珍惜歷史記憶的正牌國際大都會眼裡, 難免可笑。高官們口口聲聲說「早已做過諮詢」, 但真正問題是, 好好的一座碼頭鐘樓, 高高的矗立眾人眼前, 明明值得保護保留, 如此簡單的事情擺在前面, 最初為什麼還要在諮詢計劃裡提出拆卸之議、 看看是否有人提出反對呢? 為什麼不能從一開始就自動自覺地想辦法將之保住呢? 是否只要沒有反對聲浪, 就敢於妄動而行、為所欲為? 市區的重建和發展計劃, 是否都要建立在「有反對就考慮保留, 沒反對就想點就點」的狂妄基礎上? 箇中邏輯, 不是「反智」, 又是什麼?……」

(3)
復修天星.保衛皇后.人民規劃大會
十二月二十(星期三)、二十一(星期四)及二十三(星期六)---廣邀所有市民參與

甲)活動內容:
天星事件盡露香港政府在規劃事務上的專橫與不民主,就此我們了解到,要爭取,就要人民積極參與,故特設〔人民規劃大會〕,連續三天,希望活動過後,可以就整個受政府的海濱長廊計劃影響的地區,有系統地提出一份民間的中環海濱規劃案。

第一天活動:人民規劃大會第一節
20/12/2006 星期三 7:30pm 舊天星碼頭
內容:
一)如何做人民規劃?
講者:灣仔H15關注組
灣仔利東街街坊去年做了香港史上首份民間自發,由下而上的規劃方案,我們將邀請他們講述街坊自己做規劃的經驗,以讓參加的市民作參考,想像自己的參與可能性與參與方式。

二)英國大笨鐘專家講解鐘樓價值
講者:Neil Brennan Wright先生(設中文翻譯)
Wright擁有超過22年維修機械鐘的經驗,包括英國的大笨鐘。他專程由英國飛抵本港,迅速檢視了天星機械鐘和銅鐘的情況,Mr Wright將會與大家講解重置鐘樓的可行性。

三)天星碼頭民間方案陳述
講者:熊永達博士 (理工大學土木及結構工程系副教授)、SEE網絡
熊永達博士就天星問題做了一個規劃方案,並已提交城規會審議,其方案嘗試打破政府的「有保留無發展」的二元對立框架,做到保留與發展皆有的雙羸局面,此環節主要是講解此方案,讓市民了解及提出意見。

四)人民參與規劃
是日參與的所有市民對民間方案提意見,以及一起重新想像我們想要的中環海傍空間。

第二天活動:齊來認識及欣賞皇后碼頭
21/12/2006 星期四 1:15pm 皇后碼頭
講者/導遊: 許日銓先生(香港大學美術館館長)
內容:由許先生帶大家遊海傍,講解皇后碼頭的歷史和特色,及其與就近建築物(如大會堂)的緊密關係。
聯絡:周先生(97263311)

第三天活動:人民規劃大會第二節
23/12/2006 星期六 2:30pm 舊天星碼頭
內容:
完善第一節規劃大會的討論,提出可行的「復修天星 保留皇后」人民規劃案

乙)活動構思及源起:
從天星碼頭-->皇后碼頭-->灣仔囍帖街、藍屋-->荃灣舊區清拆後變成一座座屏風樓-->旺角波鞋街-->油麻地廟街及古老警署......
以上無論哪一件城市規劃和發展,做什麼與不做什麼,都實實在在地影響著我們的日常生活和生活品質。
「諮詢式民主」就是「諮詢完你都唔知﹗」。這種城市規劃的方式,怎可算是「與時並進」嗎﹖

一)強勢領導的極致--行政霸權
在 天星事件中,我們可以見到,兩個月來,特區政府多次漠視發自民間、專業界與議會內的反對聲音,充分顯示了以強勢領導演變出來的行政霸權。政府不但漠視理性 討論,繞過各種協商機制,於立法會休會之際武力清場,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清拆天星,避過28天向環保署申請的「噪音管制許可」正式申請,運用行政指令乘 夜拆毁天星碼頭的鐘樓主建築。
在示威期間,多次向示威者施行過份武力、嚴重違反基本人權,亦打算控告於和平示威的市民「阻差辦公」及「行為不檢」等罪名。
政府對市民強烈而清晰的意向充耳不聞,彰顯了香港政府行政霸權的暴力!

二)誠邀「你」--這個時代沉睡的巨人,是否已被消失的鐘聲敲醒﹖
政府官商勾結,批出一個又一個地產發展項目,整個城市發展毫不顧念本土特色文化、社區民生和社區網絡,恣意漠視民意。
在 今次的事件中,即使用到公民抗命的方式,拆卸工程才稍為延緩,讓社會大眾喘息,讓事情有機會被討論,在天星事件上,社會行動和公民抗命,打開了一個契機, 讓人民開始嘗試參與規劃。因此,我們便有了這個〔人民規劃大會〕的構思。現在,我們誠邀「你」,這個時代的巨人,提出你的意見,共同規劃整個中環海傍地區 (包括天星碼頭/皇后碼頭)。
希望透過這次活動,有參與的體會,體現自主自決的人民規劃。

三)可持續發展:不是「有保留無發展」
我們不是「有保留無發展」份子,我們認為某些更新是需要的,我們只是關心如何可以尊重不同的選擇,尊重本土文化,做可持續的發展。
民 間有就今次天星碼頭問題,向城規會遞上了另類的方案,現正在審議過程中。然而,市民似乎對這個民間方案亦所知不多,因此,我們希望邀請方案的策劃人來向公 眾解釋其方案:如何可以既做到原址保留,又可以容許發展工程,做到雙羸局面,打破政府行政霸權下的「有保留無發展」的二元對立論述,讓香港成為有記憶、有 文化、有民生、有發展、有民主的多元城市。

一群香港市民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二, 12月 19, 2006

我的反拆天星筆記(4)---警權



刷牙的時候,瞄到浴室地上立著一瓶潔廁劑,名字叫「多霸道」。真是好名字,原來潔癖與霸道還真是雙胞胎。

警察,應該是治域內的清潔劑,只是,骯髒的定義,由一小撮掌控了大部份資源與權力的潔癖者,來任意賦予。

從去年開始,我就覺得與前線警員面對面、四目交投,是一種難堪的境況(抗爭的對象與警察完全無關)。雖然對著當中某些警察,我不至於冷靜得可以眼睛不冒火,但我還是願意去理解,要求他/她們超越工種預設的限制,幾乎等同盼望奇蹟。如果在對峙的過程,忽然有一個警察鬆開手說︰大家都係香港人,同熱愛這片土地,你哋走喇……

可能會輪到示威者目瞪口呆唔識反應。

12月15日凌晨,我在想的是,香港警察,有沒有底線?

當面對一群有訴求、手無寸鐵的市民時,所謂的執法者,在作為遏止市民訴求的工具時,還有沒有作為個體的底線?可以理解,對作為權力工具的警察而言,扣押、拘捕、抬人,這些都算不得是什麼。可是,如果上頭命令要執行的是進一步的暴力呢?用警棍毆打?或甚至……開槍?是否存在一條底線,令前線警務人員會說︰我做唔出,最多劈砲唔撈……

這幾天的近距離觀察,在那不(准)流露任何思想情緒的臉皮底下,還是能看到些微的差異。有的警察,真的很兇,即使沒有衝突的時候,目光掃過來都兇猛如獸,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對這一類,我真的沒什麼把握。還有一些,掩飾不住一肚子的怨氣,寸寸如那旺角古惑仔,但明顯有點「咬」底。也有少數,被流著眼流的市民責問「點解要咁樣對自己人」的時候,閃避地收回目光。

不過,當臨陣對峙,紀律與服從自然會連這些微的差異都全盤去掉。也的確是,「譬如水寫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正方圓者」。前面說過香港人冷漠、刻薄大有人在,那麼希冀在這群人中成為權力工具的,竟會在爭持的局面懷有正義與惻隱,就幾乎是在要求一種接近聖人的道德感了。

To be or not to be要能夠成為一種掙扎,本身就預設一個太高的門檻。至少不同的學者都告訴我們,大部份香港人,amoral。不過學者強調的是其neutrality,但對我來說,amoral比immoral更墮落。
在沒有民選基礎的政權下,所謂「執法」,只是執行和守衛當權者的意志而已。

於是問題再回到,有沒有底線?

12月14日晚,手無搏雞之力的我,走到外圍觀看被圍困的人。因為形勢實在比人強,所以就只有發揮想像。這個時候,如果市民中有個黃飛鴻或苗翠花,那該多好﹗也不必難為那些其實頗無辜的差人,只輕如蜻蜓點水般踏過一頂頂藍帽子,就把被圍困的朋友一一救出。就算冇黃飛鴻、苗翠花,俠侶北北蟬都殺﹗
從這個角度,香港真的需要正義的朋友﹗

其實歷來對各種俠客的文化想像,都產生於對既有權力建制的反抗與乏力。先前已經說過,香港的悲哀,就在於過去廿年來,連黑玫瑰都成了調侃對像。

如果你的孩子,睜著純真的雙眼對你說︰我大過要做警察,維護正義﹗
你或應回答︰阿仔/阿女,要維護正義,做唔成超人就做個普通人,但千祈唔好做差人。

相關︰
鄧小樺︰我很認真。拜請廣傳、代貼到各大討論區


(太累,要寫的暫時都寫完,要停一停。啊,有好多嘢未做﹗)

星期一, 12月 18, 2006

我的反拆天星筆記(3)---香港人


首先,非常感謝前線的天星保衛者,謝謝您們﹗

若非您們的銳意突破,這個地方的抗爭,大概只會一直膠著在「示威人士和平散去」的那池死水。我那麼笨拙地年復年行「7‧1」、行「12‧4」,結果每次只被更多的無力感滲透。謝謝您們的勇敢和創意﹗

(1)
天星,開啟了「順民unlearnt」的過程。

現在看來,特區政府以為執到舊金的世貿部長級會議,真是無心插柳的功德。去年同樣時間,南韓農民真的教會了我們不少。

不過,必須鄭重聲明的是,請別立即把這種打開新局面的抗爭方法,等同暴力﹗


認清這點是非常重要的。若把意圖進入鐘樓地盤和到禮賓府都算作暴力的話,那為何你又對無理的扣押、無理的拘捕,這種假法律之名進行的暴力,視而不見?難道,一身制服,就已足夠獲得你對暴力理解的豁免權?

我多麼不想重複「和平、理性」這對窒息想像力的詞彙,但我無從否定,這根本是這幾次行動的性質。若你從沒到過現場,而只懾服於電視機上juicy的畫面,那讓我來告訴你,12月14日晚在地盤門口的集會,是如何進行的。並沒什麼大會,也沒什麼主持,握著麥克風的前線示威者,除了會帶口號帶唱歌,更多的時候,其實在分析現場形勢,讓參與者作出判斷,選擇自己的位置︰例如沒有心理準備與警察有任何肢體接觸的可以怎樣做、有心理準備面對被拘捕的,又應該怎樣做。那是一個學習在衝突中如何保護自己的過程。人群中偶而也會有人情緒激動,除了長毛會擔當調停的角色,穩住大家的情緒,參與者也會彼此拍拍膊頭,呼籲激動的人冷靜。而麥克風基本上可以說是開放的,任何一個參與者有話要說、有意見要表達,也可以直接說出來。

如果這樣的示威者,你仍堅稱為暴民,我只能說,很遺憾你不願意張開眼睛、張開耳朵。

不做順民=/=暴民。

如果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親愛的香港人,您還以為保衛鐘樓只是為了對一個正方體石屎建築物的私密戀棧、是一些傻人阻住個地球轉,那麼我只能簡短地回應︰您讓我知道還需要培養更多更多的耐性和平靜。

(2)
其實最大的問題並不在曾蔭權或孫明揚,因為他們的舞台時間,始終有限。真正的問題,在香港人。

嘩啦啦一代又一代香港人走過,都把什麼價值承下來傳下去呢?

說到這裏,我有點難堪。

如果最主流的流行文化的確可以作為某種指標的話,不難發現,無知、愚昧、自以為是、自私、認叻,占據了好大部份的LCM。

例子太多,就以目前香港人面對出生率嚴重下降的問題為例,在香港極度需要年輕下一代的時候,竟然可以提出讓國內優質學童來港的建議,也仍置受居港權影響的港人子女於不顧。原因簡單,香港社會普遍歧視新移民(實質是歧視貧窮),視之為負資產。

只認利益(背後的預設是︰優質學童將來帶動經濟發展)不認人(明明根據基本法是香港人,應享有家庭團聚的權利),是為自私
一廂情願以為優質學童會視居港權是寶,是為自以為是。
不考慮港人內地所生子女(即便貧窮),若培育得當即為人才,是為短視。

單是這一個例子,就幾乎把上列香港人的特質一網打盡了。

不過,無知、愚昧、自以為是、自私、認叻,都不是最致命的。冷漠加刻薄,才是真正的死穴。

持有不同意見,從來都不應是問題,但為何就保衛天星而言,報章、網上討論區等,盡見極涼薄的風涼話?

都是些惡狠狠的語言,要麼把保衛天星的人,形容為阻住地球轉的偏執狂、要麼把他/她們猜度為搏出位、抽水。但發出這些惡毒言論的人,到底有沒有先了解整件事?可知道要發展並不一定要拆碼頭?可知道天星不過是序幕,要被清拆的陸續有來---皇后碼頭、油麻地警署、尖沙咀鐘樓、灣仔街市、喜帖街……………?你可知道,若什麼都不做的話,很短時間內香港將變成一個陌生但到處一樣的城市?可知道天星不獨是天星,關乎的是整體香港如何發展的大問題?你真的願意見到香港一路走來獨有的特色全部消失嗎?難道,你真的很想香港尺寸土地上都是大商場、大屛風嗎?到時別的惡果不說,光是透氣都透唔到啊﹗

口口聲聲唸口簧般唸著「經濟發展」,但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在經濟發展中,站在什麼位置?

沒有事情是割裂存在的,保衛天星又怎會只是戀棧一個石屎四方體?﹗

冷漠和刻薄,都有一個共同前提,情感元素幾近於零。所以什麼惻隱之心的古老智慧完全失效,也因此香港文化中恆常缺乏正義元素。對於各種因結構原因成為弱勢的群體,多慣常聽到「你死你事」,並以為說起來很有型。這種冷模與刻薄,很多時候,也是跨階層、跨職業、跨性別的,甚至沾沾自喜養肥人家的手來打自己。

為什麼冷漠和刻薄在我們的文化中,某程度占了主導位置?我想,它們應提供了一個自我感覺「頗型」的語言位置,背後大有「看高一線、不會受騙」的優越感。但說到底,那不過是出於怯懦,和缺乏信心的一種表現(於一個成熟自信的人而言,只會嚴正其辭指責進行欺騙行為的人,而不會反過來認為自己被騙就冇面)。面對不了自己的怯懦,就以犬儒來站穩陣腳;面對不了自己的刻薄,就以「XX就人情唔XX就道理」這種貌似又理性又理直氣壯的語句來自我合理化。

這一種自我身份的建構,很不幸,永遠需要一個可以被譏諷、踩幾腳的他者來參與。我的意思是,不抹黑保衛天星的人士,就好像無法表達支持清拆的理由了;又或反過來說,支持清拆行動是反對示威者的結果。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香港人就一直是踩著窮人、大陸人,來建立自己的優越感。

香港人,真的需要成長、成熟、自信。成就這個過程,情感是一個重要的元素。可惜以消滅歷史為本的功利發展主義,正好加劇了冷漠和刻薄的衍生。連「家」都成為一個可消費的概念時,情感還到哪裏找可以滋養的場所?

(3)
不過,經歷了這幾天,我並不憤怒,也並不絕望。因為香港文化,也孕育出另一些人(雖然數量不多),讓我尊敬、讓我學習。一些利東街街坊、一些年輕學者,還有,走在最前線的天星保衛者(昨天讀星期天明報,覺得阿迪特別靚仔)。

我甚至,在曾志偉與錢嘉樂之間的差異,看到一點希望。

鄭希兒表演空中飛人發生意外後,看鏡頭前的錢嘉樂,我其實能感受到他對鄭的關心和不隱,我因而就理解了那句很父權的「冇人要你我要你」只不過是他語言上的局限。那和曾姓佛教徒的死撐,完全是兩副嘴臉。

我願意相信,有些冷漠和刻薄,其實是我們張開口找不到旁的語言。

那就去學吧(包括我自己)。

拒絕走進「更殖民」時代

(*手無搏雞之力,就只有搏客之力。只會有太多思緒,只恨有太少時間,反思文字陸續有來,先貼一篇前文修訂版)

拒絕走進「更殖民」時代
(2006年12月17日《明報》世紀版)


急什麼呢急?

急得房屋及規劃地政局局長孫明揚竟拒絕立法會規劃地政委員會通過的「要求政府立即停止清拆天星碼頭」動議、急得特區政府連日出動逾百藍帽子拘捕要求保護文物的香港市民?

為什麼呢?寧選擇以強橫的手段打壓手無寸鐵的市民,也不肯緩一緩、停一停?

噢,對了,因為天星碼頭剛好過四十九歲生日,只差一年,就達到法定古蹟「五十年」的標準。

抹掉殖民歷史這一章,是強政勵治的特區政府主要「政績」之一,所以,拆天星,必爭朝夕。而更重要的是,醉翁之意不在天星而在「皇后」。

去殖與去歷史之爭

皇后碼頭,顧名思義「莫非皇土」的象徵,一直是港英殖民時代總督就職和離任的地方。1975年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訪港,在皇后碼頭登岸,而九七回歸,末代港督彭定康也是在那裏離開。既是權力更替,就像那獸般要把前在位者的氣味去之而後快,「皇后」二字,著實刺眼。

拆天星、拆皇后,被說成「發展與保育」的矛盾對立不過是個幌子,更深層應是去殖與去歷史的爭持。

的確,天星碼頭,連著皇后碼頭,還有大會堂,形成中環殖民歷史烙印的其中一角。

上世紀60年代大會堂成立,本就是港英殖民政府調整管治政策下的產物,旨在重新統合社會大眾,意圖締造一個以香港為本位的市民身份認同。要知道,一個半世紀前英國人來到這個地方,初建之大會堂、圖書館,只選擇性地在某時段向本土人士開放,是一種有條件的「華人不得進入」。當然,不難想像,這個「華人」,本身更不可能是非尊貴的華人。

所以,現址的大會堂在香港歷史過程中,標誌著把普羅市民納入管治思緒的實踐。 而皇后碼頭與大會堂在空間上連成一氣,兩者牽繫而生的象徵意義,就更是呼之欲出。文化和政治又怎會是歸屬兩個獨立門類的學科。 然而意義的衍生,總難免溢出預設的邊界,因其賦予和詮釋,無論鎖得多緊,始終是一個流動並充滿張力的場所。就像那皇后碼頭除了迎來尊貴的女皇,也是電視劇乃至市民日常談談情吹吹風之地。

天星、皇后以及大會堂,那一整塊毗連的立體空間,以建築、以聲音、以市民賦予的意義、以記憶、以延續,使香港的過去直接融入當下,不必「記起」,無需憑弔。那是有厚度的歷史感在累積。

如果去殖是香港民主進程一個必須的前提的話,那麼構成歷史厚度的種種座標,正是對殖民過去進行反思的指路牌。只有知道從哪裏走來,才知道該往哪裏走下去。多老套的說話,卻又那麼真確。

所以,保留碼頭和鐘樓,意義遠超乎自身。那些以為「保護天星」不過是懷舊情緒在作祟的,只是展露了對歷史的極度無知。消費一種「番抄」的鬆高鞋可叫做懷舊,但天星明明昨天還是日常生活經驗的一部份,懷什麼舊?

也所以,若把什麼拆件重置、拆件重現博物館之類的建議,視為皇恩浩蕩,那不過是溫柔版漠視歷史。一個鐘樓,割離原有語境的存在,只是石屎和金屬的合成物,高興個什麼?除非這個城市有戀屍癖。

隱性殖民在行進

把殖民時代的地標去之而後快,不是去殖,只是去歷史而已。扒開裏面看看,只見一個地方的歷史與文化,成為雄性權力面子爭持的祭品。

當今天仍然有香港人告訴你,我不要歷史呀,我只要錢呀,阿媽呀,我要發展呀﹗

那只是以血肉之身,宣示殖民管治的成功。那是一種由上而下的蔑視歷史在反芻,殖民管治令香港人以殖民史作為自己的發達奇積創世紀(失掉前殖民的記憶),特區管治則意圖令香港人如有雷同地重寫同一部創世紀(失掉被殖民的記憶)。兩度失憶,都有那黃澄澄的金幣在眼前擺蕩催眠。

可是,親愛的香港人,當你工時之長成為世界之冠、當你的健康日差、當你活著只為供樓、當你畢生的成就只見於那數百呎的方格、當城市的步伐急促得容不下你與人與地與物之間半點情感滋長、然而最重要的是你並不見得快樂時,請您停一停、想一想,活著是否只為那可以量化地細數的經濟利益﹗甚至再想一想,那一貫地擲地有聲的「經濟發展」,其實又關唔關你事、有沒有你的份兒?﹗

我多麼想在這條簡單、易懂的程式中,在恆常的dependent variable的位置,把income置換上happiness來向你說明︰

xi: reg income i.education sex age i.place

我更想可以這樣來向量化的腦袋解釋歷史和文化的重要︰

xi: reg 公民社會 歷史感 i.博物館 窺點窺毛窺T-back i.六星級的家

不尊重歷史、不尊重文化的地方,哪來希望?

反對清拆天星,不過是一個起點---當我們以全新的眼睛把自己視作與這個城市彼此相屬的公民。皇后碼頭、灣仔、大角咀、官塘等重建區……名單,長著呢。

星期六, 12月 16, 2006

城市規劃,齊來參與﹗公民自主,繼續上街﹗

(轉貼) 梁寶︰ 人人都是運動的主體!12月17日五點上街去!

前文說到不要低估自己的力量。是的,今天無論你有沒有走到天星碼頭,也許你也同樣無法接受在強政勵治下,鐘樓已然從我們的天際線消失。但我希望大家相信眼前的事實是,這場由政治主導的拆樓事件,已經燃起我們對曾政府的不滿。如果你不願相信鐘樓已毀的事實,但願你會相信眼前這群抗爭者的勇氣,與自己的力量。今天我在天星看見有社工朋友帶同小朋友來親身看看我們正在絕食的姐妹兄弟、有市民紅着眼以不忍的心情探望絕食者、院校的老師與我們連成一線,我們與四十年前蘇守忠的抗權行為遙相呼應。只有殖民者才會以為我們是不能自決的一群。

天寒地凍,為歷史招魂。無力已化成一片怒火並正在蔓延。集會地點天星碼頭,12月17日五點,請站出來!請廣傳。

「保衛天星、市民自決」聯署聲明

我的反拆天星筆記(2)---學習

凌晨收到一個信息,一群香港市民,開始絕食。知道之後,心裏非常難過。

一個政府竟然逼得自己的人民要以一己肉身來繼續抗爭,而抗爭的目的,竟只不過是為了保護這個地方的歷史、這個地方的文化﹗


早上起來,得知工程竟然得到政府高效率的批准,連夜開工,鐘樓沒有了。三個「竟然」,足以道出這個政府的橫蠻、霸道、狡詐。



我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可以關心香港現在正發生著什麼事,如果我們認同於這個地方,對這裏的人和事並非全無情感、完全冷漠的話,天星,是一個起點。

作為一個非前線的參與者,這次於我是一個學習過程。可能我仍是學得很笨拙,經常不知所措,但這的確是一個學習為自己作決定、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機會。置身現場,沒有既定程序,沒有人會替你作決定,你只代表你自己,為自己的行動負責,決定自己下一步做什麼,觀察什麼,思考什麼。或許有人會以為,「參與」是被煽動、「參與」是盲目跟從,我並不敢全然否定這種可能性,但我願意以這次參與保衛天星運動的經驗來告訴你,「參與」可以是一種實踐自我的過程,那是把自己放置在一個沒有安全網的位置(在此並非指實質的人身安全),面對陌生和未知。

我們成長的過程,實在太安全,安全得不必選擇、不必決定、不必思考。就像一部設定程序的洗衣機,天天洗。後來,壞掉了。

《愛之頌》裏面提出一個問題,歷史過程中成年期的缺席︰只有年少氣盛,然後就是頹老衰敗,沒有成年的階段。我就想到香港,Y2K的時候,香港忽然酷愛很卡娃依的Twins,並且越愛越年輕,那是自戀還是戀童?假如娛樂文化頗能代表我們文化中一種主導面向時,曾志偉那一代接近花甲之年的人,何以慣性表現出青春期的性曖昧、性亢奮?

或許,天星可以是一個起點,還香港一個成長期,一個自信的成熟階段。

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從不關心開始變得關心,這個我們生活其中的城市。愛她,其實也是愛自己。個人的轉變,與文化的轉變同步;如果大家都能經驗一點成長的話,我相信這個地方會變得比擁有什麼激光匯演來得更美麗。

關心,應從知悉事實出發。政府不斷用技術辭令拒絕暫緩清拆天星的工程,但技術問題,是否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呢?

阿晨漏夜剪輯了何來發言片段,以證據拆穿政府慣用的技術謊言。


梁寶,在這個很多人雖然關心天星、但頓覺乏力沮喪的時候,釋出了許多正面能量。
敬告沒有上街的朋友:不能被無力感打沉!保衛天星 連結

沒有參與過先前任何行動的香港人,邀請您,來出席今天下午的一個講座︰

「城市發展──專業化及草根運動」公開論壇
日期:12月16日
時間:下午二時半
地點:中環舊天星碼頭
講者:葉蔭聰(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冼惠芳(重建監察)、司徒薇(人民@民主戰車)
回應及公開論壇:梁啟智(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地理系)
總結:鄧永成(香港浸會大學地理系)

這個城市,並不屬於政府。我們應該讓官員明白這一點。

星期五, 12月 15, 2006

香港政府下流﹗香港警察無恥﹗


香港警察無理把十多名在地盤門外的示威者區隔、扣押。

(Photo by Male)

香港警察到底憑什麼把沒有進行任何非法行為的人士扣押?

且看蘋果今天的報導有多濃重的Freudian slip︰

「 雖 然 集 會 人 士 一 度 聲 言 會 以 和 平方 式 示 威 , 不 會 有 較 激 進 的 行 動 , 但 於 九 時 半 , 約 百 名 示 威 者 突 然 慢 慢 走 向 地 盤 ,警 方 立 即 上 前 阻 止 , 現 場 一 度 混 亂 , 最 後 警 方 以 鐵 欄 圍 約 10 名 示 威 者 , 當 中 包 括 日 前 曾 示 威 的 朱 凱 、 何 來 、 陳 景 輝 等 , 其 餘 示 威 者 極 為 不 滿 , 大 聲 要 求 警 方 「 放 人 」 , 更 幾 度 拉 扯 鐵 欄 , 與 警 方 多 次 發 生 衝 突 。 」

修辭上(一度聲言、不會有較激進……但是)明顯是要把責任推在保護天星的人士身上,指示威人士行為過激。但到底有幾激呢?請留意,是突 然 慢 慢 走 向 地 盤突然+慢慢的配搭委實有趣,大概之前的集會人士都是在急速疾走中。

有被扣押的示威者需要去廁所,但卻被要求出示身份證才能放行。結果示威者無奈只得就地解決,而相片中的警察竟以攝錄機拍下過程。

這些香港市民到底做了什麼?要遭受如此被剝奪人權、踐踏尊嚴的對待???﹗﹗﹗

他/她們,只不過是,在保護香港的、被拆得所餘無幾的歷史﹗﹗﹗

但結果,十三名保護天星的市民被捕,被香港警方控以「阻差辦公」及「行為不檢」。

曾蔭權,無恥﹗
孫明揚,無恥﹗
李明逵,無恥﹗
何志平,無恥﹗

保留天星運動新聞稿(15/12):告全香港市民書



星期四, 12月 14, 2006

我的反拆天星筆記(1)---歷史

沒有歷史,沒有希望

一年快過又到年尾,去年催淚彈的辛辣嗆喉在記憶中尚自新鮮,今年12月又以最具體的肉身來經驗權力。權力,不再是一種想像中的對抗,很近,真的很近,以致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不能偷懶,都必須與自己的意志合一,迎接一股外在力量的絕對介入。所以,當我從攔截豬籠車的人鏈中被架走後,身體疲累得很,心裏想,如果師姐的力道用在慣常酸痛的腰背,可能效果會好些,唔好嘥咗啲力。

原來一次生兩次熟,其實也並沒有什麼。

早上到達天星,當時的主題是「尋找孫明揚」。遇到阿藹,她對我說,醉翁之意其實是皇后碼頭。天星,不過是前菜。

的確,天星,連著皇后,還有大會堂,形成中環見證殖民歷史的其中一角。60年代大會堂成立,本就是港英殖民政府調整下的管治策略之一,至少字面上是這樣寫的︰「symbolic focus…to draw together the people of Hong Kong into an integrated community…(and to design) a Hong Kong citizenship based on a loyalty to the local community and characterized by a fusion of European and Chinese tradition」 (Preface to Hong Kong City Hall 1962-1982)。要知道,英國人來到這個地方,建立大會堂、圖書館之初,這個地方本土的人,只能在指定的時間使用,是一種有條件的「華人不得進入」。當然,更可以想像,這個「華人」,本身更不可能是非尊貴的華人。所以,大會堂在香港歷史過程中,在社會整合的策略上,擔當了不能抹煞的角色。

明明在講天星、皇后,怎麼支開了去大會堂,是我離題了嗎?不然。

皇后碼頭一直是港英殖民時代總督就職和離任的地方。1975年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訪港,是在皇后碼頭登岸,而九七回歸,末代港督彭定康也是在那裏離開。皇后碼頭與大會堂在空間上連成一氣,兩者連繫而賦予空間的象徵意義,就更是呼之欲出。

然而,空間的意義是流動的、充滿張力的,是由歷史過程中的人來角逐、來賦予。天星碼頭除了在1966年香港歷史分水嶺上佔了重要一頁之外,也是大眾生活的一部份,有誰敢說這不是集體記憶的一部份?皇后碼頭除了迎來尊貴的女皇,也是電視劇乃至市民日常談談情跳跳舞之地。至於大會堂在象徵意義上的轉變,已前述。

如果民主化已是一個連極權政府都不敢公然反對、只欲一再推延的發展方向的話,那麼這一角中環,正是以其標示了權力的座標,來見證一種反向的發展。


天星碼頭、皇后碼頭、大會堂,那一角立體的空間,以建築、以聲音、以記憶、以延續,使香港曾經走過的路能夠回溯、融入當下,不必「記起」,無需憑弔。那是有厚度的歷史感在累積。

去掉殖民年代的座標,不是去殖,只是去歷史而已。那是一隻新狗公取替舊狗公時,把前者的氣味盡數去之而後快,那只是老男狗的面子問題---卻又同時令人忘懷狗在統治中。(原始和「文明」,實非日常想像中的距離那般遙遠---若對文明的確認只停留在一套巧究西裝造工有多精美的層面)

所以,若對什麼拆件重置、拆件重現博物館之類的建議,視為皇恩浩蕩,那不過是溫柔版漠視歷史。一個鐘樓,割離原有語境的存在,只是石屎和金屬的合成物,高興個什麼?除非這個城市有戀屍癖。(割離語境,易生割離思緒,就像紅心毒蛋,又怎會只毒在蛋心,請放開眼界,也關心一下雞和鴨,河和魚﹗我不是在說動物權益呀,我是說,人也會吃被餵飼蘇丹紅的雞和鴨,吃河水被污染的魚類呀﹗)

當有香港人告訴你,我不要歷史呀,我只要錢呀,阿媽呀,我要發展呀﹗
這只是以另一具具體的肉身,宣示殖民政府的成功--- 由上而下的蔑視歷史在反芻。是的,功勞並不歸屬特區政府。說到底,曾蔭權、孫明揚,甚至葉劉,又是吃什麼奶水大的呢﹗

可是,親愛的香港人,當你的工時成為世界之冠、當你的健康日差、當你活著只為供樓、當你畢生的成就只見於那數百呎的方格、然而更重要的是你並不見得快樂時,請您停一停、想一想,活著是否只為那可以量化地細數的經濟利益﹗而且再想一想,那一貫地擲地有聲的「經濟發展」,其實又關唔關你事、有沒有你的份兒?﹗
改變並非不可能,但只有在文化土壤去尋求、去孕育。而且,絕非一朝一夕。

唉,寫這篇的時候,我多麼想可以置換這條簡單、易懂的程式︰

xi: reg income i.education sex age i.place

若income這個dependent variable的位置可以同等重要地置換上happiness,又或我可以這樣向量化的腦袋解釋文化︰

xi: reg 公民社會 歷史感 i.博物館 窺點窺毛窺T-back i.六星級的家

不尊重歷史、不尊重文化的地方,哪來希望?

反對清拆天星,是作為一個香港市民的責任。反對清拆天星,不只是關乎天星,而是這個城市之後該往哪裏走。

如果民主化、公民社會,是我們作為認同於這個城市的民眾,所欲。

*******************************************************************************

縱有諸般悲哀卻仍認同、珍視這個我們共同生活其中的城市的朋友們,今晚,天星碼頭見﹗

今晚(14/12)晚上七時,將會於中環天星碼頭舊址舉行燭光集會,以喚起市民到城市發展的關注。如果你和我們一樣,不希望天星碼頭就此消失的話,請一同參加,共同展示人民力量!

相關

朱凱迪︰告全香港市民書

阿晨︰在天星,第一次這樣近的面對警方暴力……

Wesley︰雨天星

李智良︰並非懷舊

林輝︰[13/12天星抗爭全記錄] 孫公堅拒保留天星 警察暴力驅趕市民


星期三, 12月 13, 2006

12月13日︰香港特區政府對付保護碼頭的市民

睇住相先,文字容後。





立法會尚就應否暫停清拆天星碼頭進行討論時,警察就開始部署。



香港警察(所謂的人民公僕)準備做嘢,對付手無寸鐵的市民。



警察無故團團包圍示威人士、無理以暴力抬走示威人士,太混亂,冇影到。

香港警察使用暴力場面,見這裏

緊急呼籲:希望各位市民明天(13/12)早上上班時間前來天星聲援!

緊急呼籲:希望各位市民明天(13/12)早上上班時間前來天星聲援!

星期五, 12月 08, 2006

平穩



兩年前,這是一個有坡度的草坪。
我躺在這裏,喝可樂讀,《後殖民誌》。


此刻run regression,我聽,涼風有訊,秋月無邊;虧我思嬌情緒,好比度日如年。

星期五, 12月 01, 2006

今晚夜,來寵愛自己

(照片是隔了車窗拍的,顏色偏了)

出門陽光照上了臉,忽一抬頭,天啊,竟有天,藍雖稱不上很藍,總算是有天有雲。我笑了。也就有了好心情看途中榕樹的輕髯讓風吹將起。都好久了。

(1)
黑沉了的夜,才是最能寵愛自己的時候。躺在地上瑜伽,遠近有致的公路,把車聲帶過窗子,平靜如一浪一浪海濤。一日裏多好的時光,啊,遠離那四面包圍的鑽、掘、敲、打。工程,沒騙你,真的是沒有停過,私人的、公家的,準時朝九晚六以聲音支撐了這個城市的繁華。我後窗對面的一家,看得清楚,牆都敲掉,暴露出原始的牆根。啊,也不一定原始,這些老單位都是千錘百煉過來的,住一戶、蛻一身皮換一身骨。

那天在樓下公園,曼克頓城堡底下,幾個油頭的黑衣人圍著一個美孚老街坊,說她買新樓。老太太說,都住咗三十幾年,搬嚟做乜……黑衣人打蛇隨棍上,住咗三十幾年?﹗咁都仲唔搬?﹗語氣之強,一下失神真令人以為住屋也是潮衣潮物。社會階梯是要喝了忘情水來攀爬的。也只能爬,進入了城市,就注定沒了根,無處回身。

我走在舊居樓下,看看,窗戶、冷氣機的位置,都改裝了。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往那個曾住了15年、哀愁遠勝快樂的住處看看了。即便看了,也沒甚意義,內裏的格局都已改變,一塊地板、一面牆壁都沒有我的氣息。甚至,站立樓底看看,也是荒誕,憑弔什麼呢我又能?當每一層同一個位置又似乎是一種copy & paste的關係。

黑沉的夜多好,我又以書寫來拴牢自己,免得如碎片掉落不知何處。失眠如煙酒,明是傷身卻又令人沉溺。今年8月的時候,我多乖,6點多起床11點多睡,吃得清淡,遠離茶咖啡。一個學期的忙亂下來,艱辛建立的秩序早已一道道失守,近來更是躺著空折騰,不如翻身起來,與自己貼近。

可惜,老了的身體,容不得太多這種愛自己的奢侈。

(2)
《種族歧視條例草案》今日刊憲。

我想起晚飯時見到的羅亨利。上次說覺得李思捷最搶,其實一時忘了亨利。印巴籍人士經公仔箱登堂入室,並且沒怎麼以一種他者形象出現,算是突破。由最初少少戲份到現在擔得起台戲,可見監製在測試市場,也可見觀眾受落。如果觀眾對羅亨利的受落能稍為改變一些人對少數族裔的「啲阿差前啲阿差後」,《高朋滿座》也算是有所功德。當然,我們也心知肚明,羅亨利是個高大有型著重生活享受的有錢仔。

我看《高朋滿座》,其實還會留意一個人,心底總默默希望他能咬到多一兩句對白。說的是李詠豪。可惜到目前為止他永遠只有一句︰要去銀行入數。有時,甚至連這句都沒有,只在背景擾攘。

相信撈電視汁的香港人都會記得他幼年在《誓不低頭》的演出,與鄭少秋的幾幕父子戲,曾賺了不少熱淚。當然,童星再閃,能把光芒在銀幕上延續的,實屬少數,李小龍該是一個極端的反例。不過,李詠豪年幼時在鏡頭前的自信、外露,與成年後的內歛、羞澀,反差太強;而我總是傾向對一些在成長過程中遭遇強烈變故而致心靈敏感的,心懷惻惻。題外話,在他哥哥身上展現的,是同樣程度但方向相反的反差。

(3)
很早的時候就說過,我對天星碼頭及其鐘樓談不上有一種私密印記的情感。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當我想起它的時候,並沒有能牽動腹際、流下淚來的記憶或故事。

但我支持聯署要求政府立刻停止清拆天星碼頭及鐘樓

因為它對我來說,不是一個獨立的碼頭、獨立的鐘樓,而是某一角中環的座標。它們與皇后碼頭作為一個整體,支撐了我的立體中環經驗。一些物事,只有沒掉了,你才會知道自己的經驗中不見了什麼、改變了什麼。無可挽回的。

其實很簡單,你只要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從皇后像廣場走向海的方向,然而,一整個碼頭沒有了。在那片土地上,豎起了中環、灣仔繞道---既稱作繞道,應是很繞的。

是很簡單的,就像我站在舊居樓下,會發現一片片的記憶失去依附就開始褪色,然後連自己都要成碎片。沒有記憶的城市,我們的身份像在晨曦中逐漸稀薄消散的魂魄。喔,我又錯了,許是從來就未凝聚過、踏實過。但又不完全錯得了,過去沒有的,並不構成以後不能有的理由。

新的碼頭是遠還是近、是美還是醜,是其次。徹底的問題是,為什麼還要再犧牲海港(除了繞道,未知是否也包括地產)?為什麼我們的城市,要以這種輕蔑自身歷史、文化的粗鄙發展主義來行進?

反對清拆天星碼頭及鐘樓,對我來說,超越本身的指涉。那是以一根微弱的手指頭,向現行整體城市發展、重建的方向,喊一句停。

花數分鐘填問卷,表達您的意見︰
繼續拯救天星碼頭及鐘樓基線調查

星期二, 11月 21, 2006

我愛算術

啊-------------------------------------------------------------------﹗﹗﹗

想像力沒掉了
阿加力沒掉了
記憶力沒掉了
巧克力沒掉了

媽的 尾大不掉那
定量變量系系數

當一台被淘汰但仍運作中的電腦
形成正比的關係到
出席任何場合永遠穿錯衣服

---啊?
被陌生的眼睛荒唐接收

有人正在甜蜜地打電腦

星期日, 11月 19, 2006

字花串連︰在愛麗斯夢遊偶遇卡夫卡

(不是書評)

(1)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卡夫卡的味道,慢慢在變掉(噢,我不是指那遠道從捷克而來的巧克力)。就像在黑夜裏、在背地人,有一隻皮笑肉不笑的手在偷偷換掉一點什麼、一點什麼。你驀地張眼、驀地回頭,那個世界的色調、線條與輪廓,分明還是一模一樣,但確實有什麼,變了。

那轉變比較曖昧,比較不好捕捉,還是舉個例子加以說明。

就像在某場合,整頓飯都圍繞著一個話題。某打算結婚的年輕女子,無端很擔心自己和未來老公能否如願在二十七歲前生育(那是被緊密規劃的人生工程中重要的一環),嚷嚷著要預先看醫生,但醫生收費很貴之類。我吞下炸得很吉烈的大蝦,一臉認真冷插一句︰咦?成千蚊咁貴,不如去摸吓姻緣石喇,一樣得嫁。結果是這樣的︰我被鄭重告知,那是迷信,沒有用的。

我因而發現,我意圖突破那場(荒謬感濃重的)討論,極可能是出於我太認真了,或許參與這場討論的人,雖然看上去很認真,但可能都心照不宣,那不過是湊和一頓飯的一個話題而已。偏有我這個不屬於共語圈的,來挑破就裏。又或許,「一臉鄭重告知那是迷信」,是反轉再反轉的冷幽默。

我們,錯失了彼此。錯失的路線圖與當中的弔詭,大致是這樣的。

1. 出於認真,嘗試以扮認真突顯荒誕;但根據這個策略,「扮」必須被指認,荒誕才得以體現;
2. 不幸,當「扮」的層面遭消解並被視作認真,「扮認真」的認真主體,自己落得個荒誕主角;
3. 正因(2)的失敗,整體上的荒誕感倍增,使(1)的目的獲得更大效果;
4. 獲取(3)這個更大效果的視點,必須擺蕩於認真與不認真之間,永不被鎖定。

就是在那永遠捕捉不定、在不同層面被一再錯認並編派的嚴肅與幽默之間的徒勞對峙(其實是群屬的角力問題)、卻又對箇中弔詭有高度自覺的悲壯冷幽默中,我發覺卡夫卡的味道變了─縱然還是一抹色的冷與灰。

(2)
讀書時候讀卡夫卡,實在太嚴肅了。滿懷感傷與悲情,蹙眉捧卷;末了,嘖嘖於現代都會中人與人與己的疏離、建制對個體的打壓,諸如此類。卻不自覺,預期的意義搜尋,正消解了一個作者吐絲構結的另一個世界。以前,只讀到有人變作了一隻蟲、那隻蟲竟還牽掛著公務所透露的荒誕,卻沒怎麼在意去體會那隻蟲的神經質,甚或細意觀察蟲的頭臉上是否掛了一滴汗。作為閱讀的主體,我指認荒誕,卻並沒進入另一個世界感受荒誕。

荒誕,作為一種認知,正好複述屬於這個世界的穩定與常態,並同時關上了一扇不穩定的門,謝絕一種未被感受的情態。你「以為」看到,卻其實並未「看」出什麼不同。若硬要把那個世界的XX讀作這個世界對等的YY,未免將穿越的圖想都消滅了。也並不是說,那個世界與這個世界,全然不相干;只是,穿越(說是逃逸亦無不可)的可能缺口,正在於你摸不準那個世界的哪一塊與這個世界的什麼對倒了。

嚴肅與冷幽默互相扮演、永鎖不定的曖昧,褫奪了語言布下的安全感,只有在未被書寫、無所依傍的領域,感受才復得敏銳、汲取新的體會。一種全新情態的體驗,也是一種新的觀看角度。把眼睛再放回這個世界,就會發現有些事物的排列程式出現了重組。即使不一定穿越,但換一種看法,也總是好。最低限度,抗衡了,納悶。

……

原來花了1227個字位,我不過是在講關於語言的陌生化,以及它是個好東西(在前篇就剛好說了,走出自己的限制是難的)。禪說,要麼迴避語言,要麼多用寓言。

(3)
當卡夫卡在日常生活中成為一個形容詞的時候,我知道這個角度也已用舊。尤記得初走在科大那迷宮一般走到哪裏都一模一樣、燈光慘白房門泛綠的狹窄過道裏,想都不用想在心裏直呼︰很卡夫卡呀﹗

我對環境的感知預設而單頻。幸好,過道上一扇又一扇緊閉的綠色門,我知道墮下兔洞的愛麗斯是救贖。門還是多著的,1227個字位,開的不過是其中一扇。至於其他的門最終是否殊途同歸,那是後話。先開得來再說。

不過,先去喝一杯咖啡回來,再想關於鑰匙。

(美孚紫蘿蘭來貨總是較晚)



《字花》︰夢見卡夫卡的65個人

天天起誓,但仍眼睜睜慣性在主宰

讀到《當虛擬和真實愈來愈接近……》《My very first day as Tatat Aska—— by Tatat》這個關於Second Life的專題時,手拿著報紙張開口笑了十秒。

走得再遠,若以為自己走出了,都不過是「以為」在作祟。我天天對著那塊最短的木片發愁,卻原來那不過是人類共有的終極一塊。再一次充份印證,我是最大公約數中的忠實一員。

但這個確認與歸屬,並沒為我帶來多少欣慰。啊……巨大的慣性與穿越之不可能。我最大的成就僅止於摸索邊界,並從理性框架上認知超越的內容。

所以,我佩服羅嘉良。

星期六, 11月 18, 2006

小心提防,主流傳媒公關術

朱凱迪---市建局展示利東街重建設計 甘太:城規上訴決心不變

節錄︰

「……
明報:據了解,市建局將採納H15關注組的「啞鈴」重建方案
信報:區議會文件顯示,市建局採用「H15關注組」的「啞鈴」型建議
星島:市建局採納地區人士建議的「啞鈴方案」,重建後的利東街會劃作步行街,冀能夠重塑「小區風貌」
文匯:據了解,當局參考了早前居民團體H15關注組的意見,採用「啞鈴方案」設計
經濟:該項目的設計回應了公眾訴求,例如參考地區團體H15關注組的「啞玲」方案的設計概念,採納其布局特色
蘋果:吸納居民意見後,市建局決定盡量保留喜帖街風貌,只會興建四幢住宅

如果你看的是明報、信報和星島,你還會﹝誤﹞以為h15關注組的街坊成功了,因為市建局「採納」了重建方案。文匯和經濟的記者比較小心,只說市建局採用了設計或布局特色,卻沒說市建局不採納的是什麼。如果我是h15關注組的街坊,知道班記者採訪了年幾﹝居民於零五年三月遞交方案﹞都不知道自己在爭取什麼,真係會激到嘔血。但無奈接受賠償的地舖業主甘太,到了這個階段,仍然有耐性在電話裏向我解釋市建局方案和關注組方案的不同。「兩個方案之間有三點很重要的分別,我們的方案要求保留唐樓、要求保存社區網絡、安排居民回遷。﹝市建局是拆唐樓、消滅社區網絡和沒安排居民回遷﹞現在市建局講的是『重現昔日小區風貌』,即係拆了再整過,那跟居民方案的原則和理念完全不同。……」

(全文)

想、寫都慢的人,真的很羡慕那些一下筆就洋洋灑灑的。

星期四, 11月 16, 2006

記記記,一次過(寫完了,更新了)

啊。下雨了,我站在吹著點涼風的街頭,貪婪呼吸落在城市中雨的味道。和著城市塵埃的雨之味道,與落在泥土上泛起的,是很不同的氣息。氣息總是我的隨意門,一鑽進鼻腔,就載我到某想像中的老好日子。冷天(都不敢稱冬天了)的味道,更要珍視,就像愛情一般。

抓牢這個帶來涼意的日子,寫。一定要寫。

都說不上多久沒以寫blog的心情和文字,來清理腦中的狂風與落葉。9月開學以來,中楊天命所言,忙忙忙,過去一個多月是寫了許多字,但多是把自己變作紀錄的一支筆,聽寫別人的故事。在忙亂中、在不同的文體中,真怕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了。還好還好,今天回來。

(1) 電視精與電視劇

房間,既是睡房也是工作室。有那麼一段時間,從休息到工作工作到休息,就是把屁股在床與電腦椅之間來回。只有一天三頓飯,是與電腦痛別離的時候,而入屋的媒體是永遠的下飯菜。早上是好天出發唔好天一樣出發的那個節目(老實說,自道兄、飛哥撤下來後,就每況愈下,至近日換上某盧姓女主持只懂在一邊係又笑唔係又笑後,更是慘不忍聽,試過轉港台,但更不堪,只好再回台;何不耳根清靜算了?沒法子,一家人已太習慣這樣來開展一天的生活)。

午飯,冇得走,一定是鳳凰衛視,看了不少紀錄片、名人訪談。晚上嘛,呵呵,我家吃得晚,正值《高朋滿座》。開始的時候,難免破口大罵,枉了我那半小時歡樂時光。無聊是其次,主要是不好笑、一點都笑不出 ─ 如果它的意圖是成為喜劇的話。但後來,竟慢慢看出一點「好看」來;再慢慢地,也學會笑了。這部肥皂喜劇的笑點,不在故事情節,而在表達形式;也就是說,引人發笑的不是排比式每人一句對白的內容,而是他/她們竟然說得出這些話、還要那麼認真十分相信地說。用「分明搞爛gag」的角度,就能輕鬆享用我的電視汁撈飯了。

再打後,我發現自己的觀感經驗,對那重複又重複、對偶再排比的結構,漸漸生出依賴,在當中找到一種懶懶的安全感。那半小時裏,把頭腦交托給最簡單的結構與預期,我那無法停下的腦袋獲得比在睡床上更好的休息。這種安全感非常熟悉,有點像……有點像,長大後重翻《老夫子》。

不是要批判也沒必要平反,不過是多多限制無乜選擇下一點平實而真切的生活。

喔,還有,我不會忘記,兩年前《皆大歡喜》曾救我一命。

(2) 人人手(機)裏有一顆天星

11月11日晚上到了中環天星碼頭,沒怎麼看鐘樓,反而看人。置身人群中,我總容易失焦失距失落位置。人堆中,有人眼紅紅,有人興奮得雙眼發紅,有人拍手,有人默哀。既是默哀,當然讓前來參與倒數派對的叫喧整片壓倒。亂轟轟亂轟轟,還好,我耳畔有王菲舊曲精選在來又如風,不過,唱在我心底的,明明是詹瑞文扮Edison︰同熱愛這片土地大家刻骨銘記……

消解再消解,又好似唔係咩都冇晒喎。

12點敲響那歷史不再的音符,人人手執一機指向天空。我總好奇,這種最就手、最方便、最容易、最貼身的紀錄方式,如何模塑了紀錄的行為與內涵與情態。假如那一刻手中機忽而隱影,眼睛,會否頓然失措?

我失焦,所以那晚一張照片都沒拍。只後悔,找不到一個角落,靜靜看多兩眼。

(3) 遍地紀錄與哀愁

這幾個月,好像都在進行著頻繁的紀錄,用眼睛、用文字、用科技。每一紀錄的需要,都是一份哀愁。

因為,粗卑菁英主義─從某討論區某君言論得到啟發,是那麼頑強、那麼壯大、那麼動搖無望。

潔癖,是粗鄙菁英主義的表癥之一。Le Corbusier要殺掉街道的壯語以不同的語言不同的句法,在變奏在迴響。一種想像中的窮(及其人),正好站到潔癖的對立面。

早前有幸訪問一位有錢人(真是很有錢的那種有錢人),促使有錢人從不是那麼有錢一路走來的,應是一種要成為最乜乜與最物物(可供填充的概有高、大、現代、國際化)的雄性野心(不知Le Corbusier可曾鼓舞了他的夢想)。對此欲望的追尋,必然包含了對過往(一種相對的窮)的摒棄。要實踐這個夢想,容不下對破舊的半點拖泥帶水,因此大牌檔只能是不符衛生的潛藏危險---即使你曾蹲在街邊吃得個碗底朝天、市井生存網絡只能是龍蛇混雜的罪惡溫床---即使你曾受惠於拍膊頭的幫幫忙;小街區的空間自主只能是罔顧法規的空間失序---即使你曾片刻感受過把街道當作家的爽。否則,最乜乜與最物物的權威及其光明潔淨將以何為襯托?在井然有序的管理邏輯以外亂七雜八莫以名狀的東西,必須去之如切除惡瘤。此謂之發展。

啊,這不正是眼皮子底子進行著的香港故事。發展,一路的自我否定。

而比有錢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相對有錢人而言的窮人,也並非必然不抱有這套想法。

如果維持舊區既有模式,僅只停留在為那相對的窮人提供可以生活的水平,那距離有錢人的發展故事,並沒走太遠。因為言下,最乜乜與最物物本身並沒什不妥,問題只出在那相對的窮人消費不起、被拼棄在外的不公。可難道,設若所有人的購買力都如有神助被提高了的話,我城就合該處處朗豪、地地翹峰了嗎?

還是未觸碰到最根深柢固的文化養份。那鞭策著幾代人努力工作的階級神話,滋養著兩端的,都是同一種養份。那只是改朝換帝的老故事。

所以,文化的角度,重要。發展,並非是不辯自明的。正應該,從「發展」思想起。

(4) 誰下的紅鴨蛋?

為什麼?主要都只談蘇丹紅鴨蛋?鴨子呢被餵吃蘇丹紅長大的鴨子呢?怎麼都在報導的視域之外?鴨子糞呢?流到河裏落到田裏、魚吃了鳥嗜了的呢?

睇你唔到聽你唔到。好味。好食。食食食食食。

災難。

星期一, 11月 13, 2006

廈門街上,寧做一棵樹(訪H15重建區最後一位商戶─甘太)

寥寥數千字,又豈能記下一個人、一個家庭的故事。就譬如,甘太之所以叫做甘太,本身也有其故事。「甘太」這個稱謂,隨著1997年土發公司首次宣布H15重建而生,也是霍麗貞有意識地為自己確立的一個身份。

還是聽甘太自己說吧︰「我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已超過廿年,我當然很熱愛自己的工作,我不敢說自己有什麼成就,但起碼能manage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於是我會想,這(重建)是否一個機會讓我跳出自己工作的範疇,了解多一些自己生活了數十年的社區,我是帶著這個信念去參加重建核心小組(1997年時成立的小組,並非後來的H15關注組)。即使婚後,在工作崗位上、對口單位的人,都是繼續用我本身的姓相稱,從來不用我的夫姓。到我參加這個小組的時候,我就請大家叫我甘太。我希望參與了核心小組,是踏入人生的另一部份……就把這個(稱謂)當作是人生的一個分水嶺吧。」

在自己這個小小的空間,謹向甘太,還有H15關注組的成員,致謝﹗


廈門街上,寧做一棵樹
(明報‧2006.11.12‧世紀;攝影︰柏齊)

首次見到甘太(甘霍麗貞),是2004年在利東街街頭舉行的灣仔更新研討會。甘太當時說了些什麼,不太記得,印象頗深是她說話時平穩的節奏、不卑不亢的態度。

兩年後,再次見到甘太。她瘦了一整圈,但一開口講話,還是讓人從平實的語氣中感受到一份堅定。這次,她向我談了許多過去三、四十年來她和灣仔的故事。這個故事,圍繞著一個家庭的生計來開展、延續。

甘太與灣仔密不可分的關係,應從她年幼時家庭的經濟源頭說起。上世紀50年代,甘太的爸爸開始在灣仔打工,從事「手作」鐵器工作。

「那時我們並不是住在灣仔,但經常會到爸爸工作的地方(皇后大道東),看他幹活兒。爸爸在親戚處打工,那兒是上居下舖的,長假期我們就到舖頭樓上的親戚家住。小時候已對灣仔道一直到大佛口的那些街道很熟悉,拖著拖鞋,堂兄弟帶著我們四處去玩,太原街有很多小食檔,就算沒有錢買,去看看也是好的。」

到了70年代,也就是那個如今被理解為香港經濟起飛的年代,打了十多廿年工的霍爸爸,決定自己開舖做生意。

「中國人始終覺得,有自己的生意總比打工好。他對這條街很熟悉,對一個人來講,他要開展自己生平第一次的生意,熟悉的環境是很重要的,所以就選擇在皇后大道東開舖。」

上居下舖 空間靈活

隨著這個創業的決定,當時就讀中學的霍麗貞與家人一起搬到了灣仔,開始上居下舖的生活、經營方式。他/她們租的第一個舖位,樓底高,連著一個「自由閣」,就成為一家六口起居所在;閣樓下的舖位,前面做陳列室放置家具成品,後面是工場,再往後連著後巷的一條窄道,就是霍媽媽為家人(有時包括夥計)一天三頓忙碌的地方。整個沒有硬性邊界的空間,釋放出靈活運用的可能︰向外可以招待顧客,向內則進行製造生產,而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穿插其中。箇中空間的流動與自主性,是如今越見規範化的家居及工作環境難以容許的。就譬如,甘太說最初午膳時,他/她們會把摺枱開在工場的位置吃飯,因為怕客人進來見著不方便,但後來漸漸發現客人並不介意,午飯的桌椅也就擺到了陳列室;那樣,就可以節省夥計們在飯前飯後要收拾工作、騰出地方的功夫了。

由於霍爸爸開業時的資金算不上太充裕,所以並沒聘請文書,這項工作,就由當時還在讀中學的霍麗貞兼任。同一張桌子,既是她做功課的書桌,也是處理文書的工作桌。偶而,她也會幫忙把製成品送往加工,因為加工場離他/她們舖子很近,推著手推車沿皇后大道東走一段就到。家庭生活與經濟活動與社區,根本連成一體。

由此可見,對小本經營者而言,家、店、同業三者之集中,以及空間不受規範,是生存的重要條件。否則,光是住屋、交通、膳食、人力等開支,就已大大削弱了營商能力。而我們現在稱為舊區的區域,正好為甘太及類似的家庭、小本經營者提供了一個集中的便利網絡,容許他/她們自行衍生出生存、生活的方式。所以後來即使因加租而搬舖,他/她們都沒有搬離過皇后大道東一帶的街道;而舖與家即使分開,都不超過十分鐘腳程的距離。

容許多重身份的空間

十多年前,為免再因加租而影響業務預算,甘太一家決定購置舖位。結果就找到了現在位於廈門街的舖位。「這個舖位對於我們來說,是最適合的。門口位置可以停車,方便上落貨,還附有閣樓,那時我們店舖擴充,正需要地方存放一些製成品。」

(圖─(上)︰ 閣樓工作室對外的空間,以前作客廳使用;(中)︰ 甘太女兒小時候,就是在這裏,用這張小枱這張小椅子,做功課;(下)︰甘太的爸爸,在同一個空間,與雀友打麻將。)

其時,霍麗貞已成為甘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而她父母則住在與廈門街僅數街之隔的大佛口。不過,整個家族的網絡,仍以舖頭為核心。對於全職投入打理家中生意的甘太來說,舖頭仍然是集多重功能於一身的空間。

「同一個時間,我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但可以在同一個空間(舖頭)內完成。」

廈門街的舖位,樓下是工場,閣樓則劃出幾個空間,一間房間給甘太獨身的姑媽居住,彼此有個照應,另一間是辦工室;餘下的空間既可以儲存貨物,也可作客廳。那時,甘太的女兒還在讀幼稚園,每天早上,甘太牽著女兒的手去吃過早飯,就一起回舖頭。回到閣樓上,小女兒由姑媽陪著玩,甘太就處理業務。但碰上女兒有什麼事需要媽媽,甘太只要推開一道玻璃窗,就從一個職業女性轉換成一位母親。

同時,父母家離店舖甚近,亦為甘太能安心打理生意提供了很大的支援。

「中午時分,我媽媽就拿一個籃子,送飯來給我們吃。吃完飯我帶女兒到教堂(循道衛理大廈)對面等校車,然後我就回舖頭繼續工作。下午我未必天天在舖頭,有時需要出去工作,若趕不及回來接女兒,就打電話叫媽媽去接……女兒回到舖頭,吃點東西,等我放工。如果我下班不太晚,就拖著她去街市買菜;若晚了,就打電話給媽媽,說晚上煮多三個人的飯,我先生、我女兒、我。這種模式,這麼久了,已是我生活的一部份。」同樣的生活模式,亦體現在從事同一行業、也在灣仔居在的甘太弟弟一家身上。

正因為有這麼個緊密相連的家庭與工作網絡,甘太才能從容地兼顧工作與家庭,並同時關顧幼小、照料長輩。也只有在這個基礎上,家庭的生意才能順利地經營下去。這幅從七十年代開始著手繪畫、一家人齊心協力在有限的條件內以自己的能力改善生活的圖像,其實,又豈會是甘太一家獨有。與「經濟神話」論說同步的,是無數小家庭、小本經營者,一步一艱辛為自己開創一個安心立命的空間。舊區,正是香港人走過這段歷史的見證。可惜,在其位者對香港一路走來的獨特軌跡並不珍惜,反而經常視之為可棄的糟粕。

網絡面臨潰散

1997年,土地發展公司宣布要進行重建收購(編號H15的項目,包括利東街、廈門街及鄰近一些街道的業權),霍家兩代人生計、生活所繫之網絡,即面臨潰散。


「當初知道要重建,很不開心。我和爸爸、弟弟一起去聖雅各福群會參加居民大會。經過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們定下來的地方,之前從沒想過會面臨這個問題(重建)。當時最擔心的,是不能繼續在灣仔做生意。還有,我們一直有一個信念,就算不能像第一個舖位那樣上居下舖,但(家與舖)還是很近的。舖頭和我父母家、弟弟家很近,五分鐘就到。當時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沒去想它賠多少錢。只是在想,重建會快到幾時?有沒有能力繼續留在這幾條街?」

從那時開始,甘太就積極參與關注重建的核心小組,後來更與街坊組成H15關注組,向市建局爭取原區安置及保存既有社區網絡。爭取不果後,H15關注組在專業人士的協助下,於2005年自行向城規會遞交利東街規劃申請。那是香港規劃史上首次由受重建影響的居民自發提出規劃方案。

可惜,居民力求保存現有社區網絡的諸般努力,都未能動搖政府慣性以金錢賠償來處理重建問題的方法。H15關注組的規劃方案最終被城規會否決,2005年11月,在土地回收條例的權力下,H15的業權復歸政府。重建區的居民、商戶陸續遷離,四散各區,原有的社區網絡,成為不被憶記的歷史。(不過,H15關注組就規劃方案被拒向城規上訴委員會提出上訴,將於2006年11月1、3、14日進行聆訊。)

(圖─(上)︰ 甘太告知,這種掛板是舊式置放工具的方法,一目了然,易取易放;新式的,多數把工具平放在工具架內;(中)︰工場內的工作枱,也同時發揮著聯誼作用;枱上的水,正是前來閒談兩句的街坊留下的;(下)︰ 因舖頭前景不明朗,甘太多數外出到客戶的工地進行工程,而減少承接需要在舖內進行製造的生意,所以舖內的機器近來已少開動。 )

連根拔起 抹掉歷史

我陪著甘太,一起走到廈門街她的舖子。經過廈門街的小公園,甘太停下來指著裏面的樹對我說︰「城規會的委員很關心這裏的樹,最初指我們(H15關注組)的方案沒有提及如何安置這些樹……可是……我們這些居民,又有誰來關心我們會如何?」語畢,就只有沉默。

甘太由始至終只是要求在原區舖換舖。重建始作俑者的市建局,既是本著「以人為本」的方針,就理應確保居民能維持原先的生活質素,否則「改善居民生活質素」的原則又從何說起?但可供選擇的舖位,不是不適合甘太的業務需要,就是不在灣仔區。所以,儘管街坊都先後搬離,甘太仍然一直留守。但結果,這位不過想維持自己生活方式的普通市民,卻被擁護重建的勢力描述為「阻住香港發展、令當局蒙受巨額損失」的不識時務者。一個弱小個體,在生活生計無端被影響之餘,還要遭遇無理抹黑,箇中要承受的壓力,實非旁人所能領受。

前幾天與甘太通電話,她表示終將出售業權。但搬到哪裏?仍是未知之數。她說,只有兩個字︰無奈。

樹的意象之所以強烈,往往在其盤入土壤的根節所展示的生命力。而人的根與生命力,就交織於其生活的網絡;當聚成眾數,彼此連繫,就構成一個地區的文化底蘊。但現行的重建模式(建豪宅、大型商場),正是把層層在時間中交織而成的人的網絡連根拔起。被摧毀掉的,不僅是小市民的生存空間,還包括一個地方累積起來的獨有文化。

今日的香港,怎麼就只懂得以如豆的目光來蔑視自己的過去?今日的香港,到底還需要多少個類同的大型商場?香港,還去得了哪裏?

後記


那天從甘太的舖頭離開時,經過廁所門口,我匆匆瞥了一眼,是蹲廁。然後聽到身後的甘太說︰我女兒小時候,叫那做大腳板。我回頭,看到一個母親懷想子女童年種種而流露的溫柔笑容。是的,怎麼不能是大腳板,命名的力量,有時如魔術棒,然後,就建立了與物與環境的私密關係。我抬頭看看四周,十多年,甘太當年讀幼稚園的女兒現在已長大成人,姑媽亦已離世,這個地方的一牆一梯級,該記下了多少親近而私密的記憶。就像,閣樓的某處,還靜靜刻著孩子當時一年比一年高的記印。

重建,又怎會、又怎能,僅是關乎錢。


(圖︰三個疊在一起的正方體,最高處是小冰箱,甘太姑媽在生時使用;中間是麗的呼聲年代的電視機;最底下穩穩實實支撐著的,是上兩手業主留下來的夾萬。)

相關網頁︰
灣仔h15重建區



星期六, 11月 11, 2006

鯉魚門的個案研究---報告發布及討論會


「旅遊文化、經濟與社區政治──鯉魚門的個案研究」報告發佈及討論會

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的三位老師陳順馨、葉蔭聰及梁旭明,於2004年7月至2005年12月期間,在鯉魚門進行了一項旅遊文化的研究,目的在探討旅遊文化、經濟與社區政治的關係。現舉辧這個討論會,目的除了分享我們的研究成果外,更希望籍着滙集關心旅遊文化課題的業界、社區組織及學界朋友,一同討論有關議題,並共商一套更完善、涉獵多元需要和具持續性的文化及旅遊政策。


研討會詳情如下:
日期: 2006年11月25日 (星期六)
時間: 下午2:30至5時
地點: 灣仔石水渠道85號聖雅各福群會7樓視聽室


程序:
1. 介绍研究報告︰ 陳順馨、葉蔭聰及梁旭明
2. 嘉賓回應: 呂嘉慧 (基督教家庭服務中心鯉魚門社區服務處中心主任)
彭麗君 (文大學現代語言及文化系副教授)
3. 公開討論

查詢︰26167493 (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

難過

畢業禮前夕 科大生跳樓亡
死者網上日誌內容(節錄)

聽個manager講corporate sales(公司營業員)的生活,就係每朝早cold call,跟住出去見客,然後返公司寫proposal,寫得快就okay,慢就要好幾個小時……好多時朝九晚八……

聽講,做sales同事可能好多世界仔世界女,好浮誇,呢一點我可能唔多鍾意……我不喜歡人與人的關係太虛假……我會較喜歡teamwork,互相支持鼓勵,一起拼搏那一種工作環境。雖然呢份工都好像很辛苦又不知道是否適合我,不過又好像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而且和記都是一間大公司,也許這都是一個很好的磨練。


沒什麼想講。願賴岸青安息。

星期三, 11月 01, 2006

挑破了,就都痛了,要咬人了

(星屑醫生,此篇之題目是特別送某人的,與你無關)

(一) 先回星屑醫生

先要謝謝星屑醫生特意前來留言並找我討論。不過在討論之前,有幾點雞毛蒜皮的事要澄清。


星屑說︰

哈, 我會說的, 因為我就是會這樣說話的人. 就是老豆吸煙, 阿爺吸煙我也會說: 「好心你, 都無錢開飯了, 就米鬼食煙啦.」什至加上:「我叫你唔好食你偏要食, 到時有病, 你不要叫我俾錢你醫呀, 我無錢呀, 我的錢賺得很辛苦o架.」

不過就算對老豆說:「你窮,所以你沒有資格食煙,因為你沒錢醫病,而社會沒有責任負起你的醫藥費.」也不算很大逆不道, 最多都是激得他嬲嬲地...

o甘囉.

至於這翻話的潛台詞是否等於: - 要是你有錢, 就可以食... 或是- 就是你無錢, 所以沒資格食... 或是- 你無錢, 唔該你最好消失... 於是給理解成仇窮. 所以這吸煙的說法也只是用吸煙來說明「不是仇窮」, 很可能是崩口人忌崩口碗, 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自己不喜歡下下說仇x, 仇窮或仇富, 做成不必要的社會分化和階級鬥爭.


澄清如下︰
1. 本人的日常開支中,並沒煙仔一項,外出用餐,盡可能都選擇非吸煙區;我的確沒什麼錢、有病也到公立醫院求醫,但也實在不敢自稱窮人,因為這樣對那些真正三餐不繼的人來說,有點折墮。所以「崩口人忌崩口碗, 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一說並不成立,未免令醫生兩重預設都落空了。

2. 「就是你無錢, 所以沒資格食... 或是」並不是潛台詞,而是醫生你自己寫下的,見貴blog「吸煙者不得享用公共醫療」一文︰「我真的衷心認為窮人沒有資格吸煙. 連張羅正餐都有問題了, 還要花錢來買毒煙來吸!? 得到終於毒壞身子了, 就大聲的說社會有責任向他們提供醫療!」

3. 從(2)可見,以階級角度(窮人有否資格)來總結吸煙問題的始作俑者,絕非本人,「下下說仇x, 仇窮或仇富, 做成不必要的社會分化和階級鬥爭.」這種罪名本人可擔當不起、也完全文不對題,呵呵,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好,雞毛蒜皮的誤解澄清完了。入正題。

寫下那篇意料之外地令好些人極度不安的文字,寫的時候其實並沒怎麼想著星屑醫生的文章,更多動力,來自這裏,其實那裏的聲音比星屑醫生更早提出窮人沒資格如何如何。

我並不以為星屑醫生和那裏的惡狠狠的發言者,是完全相同的心態。
我寫這篇,並沒以針對任何個人為目標(所以沒有link也沒有提及任何個體),只是想表達在香港社會,現在有動輒把某些社會問題的責任導向窮人的傾向。

既然星屑醫生要和我討論他的觀點、並質疑我為何認為以上言論是針對窮人,那麼我就來就其文章仔細分析一下。

1. 用者自負?
(以下討論只是指出,若真的根據這項原則,應會得出什麼結論,而非代表我贊成用者自負)

如果真的是從用者自負的角度作考慮,那好應該從行為出發,例如在香煙的售價上籌謀,那才真的合乎這個原則,如每買一包煙,當中部份錢將撥歸醫療用途。但現在,反過來從病人身上作出判斷,則較難令人信服,因為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從一個患有疾病的煙民身上,反推出假如他/她不吸煙就必然不會得某病的結論。(簡單邏輯吧︰吸煙會致某些病,並不代表有那些病必然是吸煙所致)

若扣緊議題,明明該是「吸煙者用者自負」,結果卻轉化為「煙民看病用者自負」,亦同時把一個吸煙(行為)的議題,轉化為窮人(階級)的問題---負不了就沒資格吸。

觀乎整篇,卻又看不到有任何理據,支持這種轉化的必要、以及這種「偽用者自負」的合理性。那麼,為何硬生生要豎起「窮人」這個稻草人呢?

但我願意相信,作者於寫作時,對此點並不自覺。

2. 煙,如何就與其他有損健康的物品,有了本質上的差別?

如果相信並贊成吸煙的人患了病是自找,所以社會不應予以公共醫療,那麼,真要問問,同一原則何以又不得推廣至其他有損健康的物品了?啫酒和啫煎炸、肥肉的人病了,根據同樣邏輯,難道不一樣是自找?理應也要剝奪其使用公共醫療的權利。

為什麼,當我把醫生提出的這項原則推廣開去,卻挑動了那些明明是贊成醫生提議的人的神經,惹來百般指責?

注一︰請不要以「吸煙對身體的傷害遠超玉冰燒﹑含農藥甚至高膽固醇的食物」作辯,因為在這裏討論的是原則,而非某種食物比另一種致病率更高。

注二︰醫生得出「窮人沒有資格吸煙」這個結論,亦並非從吸煙的致病率著眼,而是從結果著手,即已是病人。換句話說,納入討論範圍的,是已患病的啫肥肉者、已患病的啫酒者,而非他/她們會否得病。

注三︰請不要在此拉進二手煙的禍害作辯,因為打從一開始,文章就不包括二手煙的討論,見原文「很多煙民都大聲說:「我不怕毒你理得我! 總之不在你面前呼出二手煙就是了.」的時候, 一般人就立時覺得難以駁倒了」。

3. 納稅人期望窮人怎樣過生活?


根據上面的邏輯,付不起全額醫療費用的窮人(即不能進行醫生定義下的用者自付),明知煙酒肥肉油膩會致病,就應不煙不酒不肥不炸(但又吃不起有機菜、優質食物),另一邊廂的討論更有指窮人不應生育,那麼,納稅人期望窮人過一種什麼生活呢?還有生活可言嗎?

難道像另一邊的討論區有人說︰為何要食煙?何不聽聽ipod讀吓書,和朋友到咖啡店聊天?

哈哈。

4. 中產的怨氣

如我在(1)所言,我並不認為醫生是很自覺地要針對窮人。讀畢文章,其實感受到醫生的一股怨氣,甚至委屈。而這股怨氣,需要一個承接的對象,所以那個其實道理不通的「用者自負」建議就順應而生,讓那種冤屈得以表達。但中產與所謂窮人的關係,是否應該以從我「袋」裏掏出錢去養「你」來理解呢?中產今天的辛酸,責任是否在窮人呢?

窮人,怎就不能被視為社會的一份子?反而是每當社會產生矛盾時,就被mark out,成為矛頭所指?

希望大家會記得,對著一具病軀,你憑什麼去劃一條界線,這是吸煙所致、這非吸煙所致(怎斷定並非每況愈下的空氣污染所致、怎斷定不是某工作環境的物質所致?),然後判人家一個抵死或不抵死。

公營醫療,不應被理解為對窮人的賞罰制度,社會福利亦非中產及有錢人的慈善公益。

(二) 再回那麼一堆藏頭露尾的

哈哈,敝人這個向來少人問津的blog,一下子熱鬧得很,一大堆藏頭露尾的,都撲出來咬人。

其中有一個非常經典,不得不貼在此︰

留意你的blog有一段時間了, 沒有留過言,但今天覺得你實在走火入魔得有點過火.
以前看你的文字, 雖也有憤世嫉俗的, 但不至於令人覺得心寒.
對這個世界不斷重覆著的戰爭, 對香港社會歧視窮人剝削環境, 我也憤怒.
但我選擇從這些醜陋中, 看看路邊小花, 欣賞間中陰霾天空露出的溫煦光線.
也嘗試在自己能力以內回應, 可以改變的地方.
你這樣的文字, 除了發洩你的怨憤, 令看的人心悸, 有何意義?
大概在某處貧窮國家住在垃圾山旁的人, 在世界某個角落擔心農耕收成價錢的農民, 比你更快樂.
這是, 我們怎樣看這個世界
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快樂才能令人有力量

願你 快樂


簡直嘖嘖稱奇,對「窮人沒有資格吸煙」等言論,他倒沒有覺得心寒、心悸,反而,敝人擺明挑破當中不合理處的「窮人不應吃薯片」等,卻弄得他心都寒了、心都悸了,還走火入魔了呢。

喂,你的字,看著還真眼熟哩,特別是你對敝人快樂否的那份關心。勞您操心了,可惜敝人並不會因你認為我快樂或不快樂而快樂或不快樂。依我看,你要是有時間,不妨多關心自己何以如此不安了。

近年來,「道德高地」成為一種超泛濫、盡失原意的自衛、還擊應用詞。我倒沒覺得自己站高了,但也阻止不了有人要癱在地上耍賴皮。


星期三, 10月 25, 2006

《香港仇窮錄》大熱

考試後頭昏腦脹,拾香港當代掌故一本,有所啟悟。

《香港仇窮錄》之「窮人十不」(以用者自付的公平原則訂立)

窮人不應吃肥厚肥厚的五花腩。 (血管塞咗要用有錢人的錢去通﹗無耻﹗)
窮人不應飲玉冰燒 (個肝飲壞咗,玩吓手要用有錢人的錢去換肝﹗浪費金錢之餘更浪費專業人士的技術,無耻﹗)
窮人不應吃薯片,尤其卡字頭。 (話咗有機會致癌,你仲食到嗦嗦聲咁過癮﹗睇你過癮得幾耐﹗)
窮人不應吃罐頭,尤其國內生產的。 (係人都知防腐劑致癌,係都仲要食﹗有幾忙忙到唔得閒煮飯?﹗懶﹗)
窮人不應吃經農藥生產的作物。 (呢個世界有啲嘢叫做有機﹗無知﹗)
窮人不應在空氣污染指數甚高的區域出現。 (明知污染仲行埋去,自己攞嚟﹗)
窮人不應用手機。
窮人不應生育。
窮人不應吸煙。

窮人,不應存在。

在發現這部《仇窮錄》之後,我沒有看見窮人,反而,發現原來周圍都是富人。

星期二, 10月 10, 2006

謝絕「我的驕傲」


今天天氣怪,說不出是陰是晴,乍涼還是熱。心情也相若。

這個城市多怪。特別過去五、六年以來,你不知道她待要如何,又該如何待她。那感覺就像,有個瘋子坐上了巨型推土機,衝呀殺呀,眼睛已紅。底下小小的市民,跑呀避呀,但你躲哪兒去?

昨晚在灣仔做完最後一個訪問,乘小巴經西隧回家。車子一路跑,我發現,部份的灣子與金鐘、中環已沒甚兩樣。反過來說,中環顯然已擴展至灣仔。十點半打後了,街上都沒什麼人,那些巨廈滿身是燈,拼命在發出能被閱讀的眩目光亮。啊,我不知道,這種強烈宣示自身「我很繁華」所耗掉的能源,能作何等量他用?我也曾從太平山頂的夜晚遙遙看過它們,也曾為那份美色靜默過。但是當距離消失後,那繁華感特覺虛空。日後,當所有的房子都至少四、五十層高的時候(根據這個地方的邏輯,不高白不高,哪個發展商來跟你傻冒),每天在一根根密密排攏的摩天大樓底下走來走去抬頭不見天的人們,會不會都慢慢瘋掉?

車子出了西隧,就是大角咀,那裏的新豪宅不是一根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被擋在後面待拆的舊樓房,我不知道住在裏面的人,還能不能曬到日頭、吹到生風?

從荔橋上過,其實我一直弄不清楚長沙灣一帶現在到底是什麼,譬如從英華小學一直到宇晴軒的那一塊,都是新的規劃,我不知道如果從地面,怎樣可以到達那裏。又或者說,我根本無法記得清那裏以前到底是怎樣的。這個城市的地貌,有時比潮流更虛幻。冇咗喇﹗乜你唔知咩﹗?

傻冒如我,每逢走在摩天大樓的陰影底下,無法不去問︰為什麼發展是理所當然的硬道理?

這個提問,甚至不是什麼折衷主義式的「發展係重要,不過保育一樣重要」,而是根本地問為何一定要不停地「發展」?(我當然不是要落入什麼懷舊想像而阻止某些舊區居民改善生活環境的機會。但改善及重建,與發展是兩個不同的命題。)

現在城堡式豪宅及大型mall的落成,就像我前面提過的端午賣月餅、中秋後賣翌年運程書一樣,背後潛藏了極大的焦慮,唯恐墮後(=經濟不振)。而這種焦慮的相應動作,應該被近年與其他城市的不斷比拼、競爭,更放大、加速、合理化了。

為什麼一定要不停地「發展」?這個問題,可能換上不同的詞彙,在一百多年前被滿清末代人,也抓著頭皮問過無數次。正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抵擋這個命題,所以百多年後的我們,視之為理所當然。因為要以極盡的經濟發展來抵消唯恐墮後的焦慮(用正面一點的說法,是建立自我認同),所以活在其中的人的身心狀況、生活情感、生活網絡、生活樂趣、個體及集體記憶,都如垃圾般被掃往堆填,而漸漸,在這種環境裏長成的人,也真的不需要那些旁的什麼。我們只需要經濟發展。我們只需要BBA畢業生。我們只需要問︰可以賺幾多?

所以,我錯了,駕駛推土機的一點不瘋狂,而是太冷感理性了。

這個星期的明報周刊book b,專題為「隱沒中的文化遺產」,所指是新亞書院舊址,因為舊址所在的桂林街,亦是重建項目之一。錢穆、唐君毅等先賢當年流亡南下、於物質條件極為匱乏下繼續傳揚中華文化的創校原址及故居,將往矣。

極可能,不出十年,我們的城市,每一處都是中環,每一處都是豪庭,每一處都是apm。吾等,怎不驕傲?﹗

若你難以投入這種想像︰
請聯署:《還觀塘居民商戶一個真正的諮詢》──就觀塘重建設計方案提三點要求


星期五, 10月 06, 2006

迎月夜讀四字詞

(1) 迎月

地鐵中,豬年運程書廣告登場。記起,早前已聽朋友提過,說某某的運程書在銅鑼灣的大型廣告牌上大賣廣告。我低頭想想,當時不過還是九月。

還大汗搭細汗的時候店舖就推出冬季新裝、口裏還咬著五月粽就已經行船爭解纜月餅要賣先,這些都已習以為常,想不到連「流年運程」也加入趕快步行列。

會不會演變成,像在田徑場上,墮後你十米、其實領先你一圈的情況?我明年聖誕將會吃到後年中秋的月餅,例如。

又換另一種可能,像線性圖表那樣,當頻率越密、間歇越縮短時,最終就是密集的一堆。天天有月餅食、天天有大閘蟹、天天有大西瓜。天天乜都有。

這其實不是未來,是現在。


(2) 四字詞

在網上招募「快閃強姦黨」的男人,被判160小時社會服務令。
吸引我注意的並非這個男人被判了什麼,而是這事件如何被呈現及理解。

法官的判詞(摘自明報,10月5日)︰

「『你已42歲了,我不想教訓你,但你應學懂計劃生活,不應沉迷上網,好好善用光陰陪伴支持你的家人,特別是你太太,希望普羅大眾與你一樣,在事件中獲取教訓。』」

「法官陸啟康表示,被告有自由在網上說笑,但內容不可令人厭惡,因網上論壇與傳媒無異﹔他指被告性格幼稚且孩子氣,不顧後果引人犯罪,案中發放出「低級趣味」留言。」

辯方求情︰

「……他因為在美國生活多年,思想開放而觸犯法律。」

星期五, 9月 29, 2006

是日超短打︰這一代家長在想什麼

繼續我的後窗生活。對面的房子,被地產低價買入(舊得水管都完全是鏽了的)裝修成示範單位樣式後,終於賣出。新居入伙第一件事,花槽上那排一式一樣用以打造示範單位形象的植物,全盤消失。

今晚,我電視撈飯的時候,新入伙的家庭也明顯在做著同樣的事。然後,我‧看‧見,一名菲律賓工人把食物一口一口餵到一個年若七歲的女孩口中。我最初以為,那孩子雙手有殘障。但結果,她伸了個懶腰,把雙手伸到腦後,支著頭部,她眼睛沒離開電視的方向,只當調羹送到面前時,自動地張開嘴巴。

真正的不安,來自其家人的若無其事。明顯,那是常態。我不知道,那是出自一種愛,一種寵,還是一種人盡其用的,心態。

別怪我把別人的生活拿來閱讀,一早說了,這是港式後窗。除非我刻意迴避窗外。

星期四, 9月 28, 2006

小市民一天細碎再拾拾

很久沒有累得想把自己扔進沙發就算了,卻偏在這個時候,特想寫。怪,也真的沒輒。應該是,沒有煙沒有酒,就只有寫。最累的時候,竟又活過來了。

家中兩老去放假,自己做了一星期的飯,今天冰箱(終於)空了,就上街吃。午飯的時候,鑽進茶餐廳,只有一張兩人桌還有一個空位。匆匆坐下,對面是一位做裝修或地盤的工人。他很沉靜。(100000000000000,這個天文數字是最近被迫獨貓留守因而變得前所未有地癡纏的阿咪固執地跳上鍵盤,打下的) 他一邊吃一碗斑球飯,一邊讀報,動作很慢。在短小的桌面上晃動的他的手,指甲縫裏滿是英泥灰水,順著看過去,敞開的T-shirt領子裏胸口上結著一塊乾了的英泥。頭髮本就花白,看上去,整個人像是從灰裏走出來。手上拿著在讀的,是大紀元。

我喝著餐湯,想他怎地就一個人吃飯,茶餐廳裏一大半是三五成群的工人,高談闊論著,一種雄性在餐室瀰漫。在那種雄性的工作環境裏,若不太能埋堆,會怎樣?我的想像從他身上浮游開去。那一雙沾滿英泥的手,應該有一家子人等著要養吧,收工之後,那一雙手緊握在地鐵扶手上、身體與同樣趕著回家身心疲憊的人緊貼,會遭來嫌憎嗎,那種彼此擠壓的時空,使人難以看到勞動只會看到骯髒呀……或許他根本不會在乎……回家就好吧……他會跟老婆聊大紀元嗎……

我那漫遊的思緒接著被一把高亢的女聲截到另一條路上。後面是一桌師奶,交換著兒女小學教育的心德。……其他科都算,英文就唔得,英文一定要出去補習……好重架,叫佢唔好攞,個女話本書日日都一定要帶喎……

她們其實談了很多,但時而被工人們粗豪的笑聲蓋過,聽不清。在那些信息中斷的當兒,我想起了以猥褻暗示進行知識販賣的補習皇,想起每天早上在什麼天出發節目中對自由經濟、市場無形之手振振有詞的Joe Chan,想起英華小學的老師專業形象海報,更想起一年前的一個講座。

去年這個時候,何玉芬、蔡寶琼在中大某個研討會上發表了一份名為「教育改革與新『陽剛氣』霸權」的報告,直指教改在市場導向、管理主義和指標表現的思維下,把學校師生模塑成「企業人」。一年後,英華小學就替這種說法來一個最具象的演繹。校長上電台解畫時,說不過倡導老師要注重儀容、建立專業形象云云。前半個解釋當然不過是遁詞,後半句才是重心,從那一系列海報可見所謂教師專業形象說穿了就是CEO模樣。若說這是補習社稱霸下正規學校倍感壓力而作出的調整,那麼,把自己變成對手,到底孰輸孰贏?

去年的研討會,最後一位作報告的是許寶強,主題也是教育、教改。他說得最多的詞彙是好沮喪好沮喪好沮喪。

在不久的將來,師奶們大把大把的鈔票,大概也會流入補習業,她們的子女,在上學以外的時光,(有幸的話)也將在某處,聆聽女人粒嘢、個波大窿細之類的教學,以及更重要的,如何以心理戰跣低競爭對手(同屆考生)。

未來在行進中。

下午到灣仔做了一個(過程愉快感受複雜的)訪問,一談差不多四小時。再獨自到交加街走走,發現灣仔道新街市路邊三三兩兩站了許多一模一樣的人。地產經紀。他們跟新落成的豪宅很像,都很空降。我仰頭想看豪宅有多高,可能脖子不好,角度有限,一下子竟望不到頂。肚子這個時候叫起來。在又一家茶餐廳坐下,剛埋首於不太好吃的公仔麵,鄰桌的兩個男人很大聲地說著什麼,我只聽到屌字和撚字,只知道他們很高興地敵愾同仇地罵著什麼人,但實在聽不清他們說什麼。這並不是什麼特別的街音,我也沒覺得怎麼。令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的,是我忽然聽到其中一個以極其溫柔動聽的聲線說了一通電話︰有架有架,係幾千呎……冇問題冇問題……係,係,有兩個廁所……得,得……係,兩個車位……

才剛掛掉電話,撚和屌又回來了。我佩服他們轉台的收放自如。也算得搵食技倆的一種。

新落成的豪宅的位置,本來也有一些小本經營者在那裏搵兩餐,也是一些人的家。

星期日, 9月 17, 2006

細碎拾拾

很久沒有寫了,前些個,不算。都不過是藉由與這個城市的距離,來推移與自己的相近。

(1)
最近,有點乾了。不是有點,應是非常。

在某一種明淨的力量沉穩滋長的同時,也充分意識到想像力的枯萎。或許很久以來已如是,只是缺乏辨識的氣力。可以說,那日漸滋長的力量,正是能夠安靜地去凝視另一種力量在一點一滴消失的勇氣。越來越沉默,應是佐證。(沉默的意思,不一定是減少了從嘴裏發出聲音,有意義的沒意義的。)很尷尬,經常未能配合節奏地對外來信息作出適當並及時的反應。外來的信息,就如投入黑泥沼那般被緩緩吞没,甚至有時連氣泡都沒冒出一個。

腦力激盪這種遊戲其實是滿殘酷的。是最佳探索自己邊界的方法,毫不留情。再怎麼投入演出最佳演員,八寶袋裏抖出來的,總難有令自己吃驚的;各自來路,自個兒心裏明白。

或許想像力的意思,就是始終保持一種單純的信念︰相信還能變動。

每年總有些時日,特別是新春時節,會與一些識久但不相熟的朋友會面。我每視作自我挑戰︰在一個陌生的語境裏,試圖拯救自己。而經常的境遇是,寒暄中被問及在做些什麼、想做些什麼、將成為什麼之類的問題時,那詞彙的布袋就像被狡猾地置換掉似的,答案明明曾是那般的近在咫尺,卻一下子被掏個空,像漂在海中心一個浮標都撈不住地絕望;在滿口胡亂拉扯中,我眼睜睜看著那個自我,如飲了隱形藥水,漸次透明,最後消失。而更惡劣的還在後頭,那就是當這種不舒暢的會面結束後,我甚至無法向熟知我的人複述那般過程。消失的消失。

當這種不暢快的年度會面持續著時,我意識到內含的自虐快意。在那看著自我消失的臨界點上,恐懼中揉合著一種非常接近真相大白的指向,卻總在一閃念間不被捕獲。一再回到那個點上,就是為了那感覺就在一指之外的,那個什麼。

(2)
今天決定放自己一天假。放下幾乎令人窒息(以慵懶人的角度來講)的工作,把腦子騰出來,讀書。在這種境遇中,我對那些被歸類為文學的文字,非常饑渴。又拾起《換取的孩子》。關於書名的這幾個字的由來,在《為什麼孩子要上學》已讀到過,於是一直以為那場病榻中的母子對話,就是出處。但直讀到最後一章,才讀到另一個源頭,Maurice Sendak 的繪本《Outside Over There》中的changeling(被妖精掉包的孩子)。書中極細緻地描述了繪本的內容,忽然心中一陣震動,這繪本我明明看過﹗但不可能,我明明沒有這一本書﹗

終於在記憶庫裏,想起《咖啡時光》。我透過陽子的眼睛讀過那本圖畫書。沒想到兩個故事,竟在被掉包的孩子這個點上,相遇了。兩個故事的結局,都是年輕女子,準備獨力把腹中孩子生下來。「再把你生一次」,這簡單句子承載的力量,即便再纖弱的母體,都足以直面死亡而無所懼。也只有這種力量。

這與我的臨界點,或許在相反的意義上,連接上了。

星期五, 9月 15, 2006

關注

不知明天醒來,海那一邊的台灣,會是何光景。

到這種地步,有人竟還可以戀棧權位至此,完全置台灣民眾的安危、社會安穩於不顧。

隔岸觀火的這邊,就像跳飛行棋連擲出三個6那般歡喜跳達終點︰這就叫民主。

五十萬不同的人,會怎樣?

星期三, 9月 06, 2006

調整

我的確是應好好調整心態,如果我打算繼續在這個名叫香港的城市生活,又或者根本沒什麼其他地方可去的話。必須學曉凡事不要太認真,以及像這個地方的人一樣,凡事咧嘴打哈哈,又或者從鼻孔裏哼哼冷笑。

今晨那個被視為民主發聲最後基地之一的電台,有個叫潘小濤的主持表示,該名勒索A小姐的人,若當初選擇向雜誌社兜售,而他假如是編輯部話事人的話,是會購買這些片的,因為是新聞,有新聞價值……然後更妙,說了些鄙人實在難以理解的說話,如︰每個人都有learning curve,咁樣佢先至會學識,其實有公民教育的意義……

潘生,你知唔知自己講緊乜?

逢見露點露波露蘿露肉,逢聞暴陰私,就趨之若鶩、財源滾滾來,認也就認了吧,吹什麼新聞價值、公民教育﹗

上星期天日月報A3版出了一整版讓狗仔隊「大吐苦水」的文,節錄如下︰

平日工作,我們盡量希望和明星和平共處,好像我一開始所講,互惠互利嘛﹔但我認同,有時候行家做事是過了火,像側田被偷拍那次,給你拍到他除帽、「M字額」,家裏又有女人,夠了吧﹖再去「摷」人家垃圾桶,拿用過的避孕套去化驗,就太過分了。

最近阿嬌被偷拍,激起這樣大的反應,狗仔隊大都始料不及。據知,偷拍阿嬌的「狗仔」並沒用針孔照相機,只是在遠處看到對方換衫,直接以長鏡頭偷拍 的……你問我如果身在現場,拍不拍﹖當然拍﹗拍了再看你怎麼交代那幅相的來源,怎樣令人看了不太反感,這次,我覺得是《便利》交代得差……


還是這名前狗仔說得夠白,偷拍之後,要懂得怎樣「交代」開脫責任,才堪稱醒目。《便利》衰咗,皆因唔夠醒。

兩位新聞界人士,均異口同聲、沒半分遲疑,「當然買」、「當然拍」。來,為香港新聞界鼓掌﹗事實上,也是我背,香港主流傳媒的德性,去年12月不是就極近距離領教過了嗎。

如果我必須、也只能繼續在這個地方生活的話,我必須要學會放輕鬆,例如首先以輕鬆的心態,理解一下這個叫香港地方的人的趣味價值觀是什麼。

例如︰
嘩,條女冇著衫啊﹗是新聞。
咁豬,影自己條女換衫?爆你出黎,公民教育你呀嗱,等你下次仲唔學精﹗
用長鏡頭從遠處偷拍人換衫,比用針孔機有道德。
有名蔣芸的作家,奇語大家,遇家中姐姐妺妺姨媽姑姐被人偷拍肉體,應說︰噢,女呀,你真的走紅了﹗


這些就是香港人要捍衛的新聞與自由。

中共要還是對香港人的喊民主愛自由感到害怕,實在是還未把香港人的脾性摸到底。「六四」都不過是巴士阿叔那個檔次的事了,還怕什麼?上與下,其實是合拍得很,這樣的政府配這樣的人民,絕﹗只是大家都誤會太深,看不清原來是一家人。

哦,別漏了,很重要,還有要學懂什麼時候,與香港齊歡笑︰

鄭希怡於某比賽宣布得獎名單時,得奬者名叫高遠,於是她笑歪了臉;電視台的新推遊戲節目,其中一項主打是,女藝人(沒見到有男藝人玩該遊戲的照片)雙手被反到身後,面容被擠成扭曲狀,於是,香港人笑了,應該笑得很開心吧。我猜想,早前剛審結的同黨虐殺案,當時他/她們應該也笑得挺開心的,只是,玩大咗,死咗。


套用金佩瑋對香港人的形用,「一群思想保守,全球造愛頻率最低、一天到晚都在抱怨投訴,卻不會想想怎樣好好地解決問題、一生中只懂不停工作和賺錢,對事事都抱著犬儒和抽離態度,但遇上大災難又會一窩蜂傾瀉廉價愛心的沉默香港大眾」(信報,8月?日),若不經由一些最容易消費的方法獲取最廉價的娛樂之歡,活著還有何意義。

是的,這個叫香港的地方,並沒什麼,只是我不合適而已。


星期日, 8月 27, 2006

有關「歷史」的回應

前文 走,回到歷史裏去﹗獨立媒體貼出後,就讀者疑問作了回應,也貼於此。


問︰

歷史?是哪個群體的歷史?
鐘樓,在我對香港的整個記憶圖景裏,可以說並不重要。
--
於 August 27, 2006 12:17 AM


答︰
暉,你的問題問得好。

當我說回到歷史裏去,我並無意推崇一種單一的歷史論述,或,另一種歷史霸權話語。應該來說,正好相反。

(1)當我說要回到歷史裏去,是建基於當下善忘過去的語境上展開的。以是次偷伯並刊登照片事件為例,若只集中於當下見到的現象,那就是傳媒、市民沒有基本尊重人的道德概念,為利是圖。於是對應的行為就是進行譴責,或有些聲音要求停刊,再廣泛一些,就是呼籲罷買。

我絕對讚成上述做法,只是我認為周刊的問題,並非獨立的問題,要針對到根源,還需要理解整體的文化生成,而這,必然涉及到從歷史中去了解這種文化生態是如何形成的。

我以自己閱讀壹仔的經驗,就是想說明,當下可見的現象,並非歷來如此,而是有其鑲嵌於時代脈絡的發展過程。我的解讀是,淫慾偷窺的亢奮文化,是在一個社會面對一種文化意義上的歷史終結時(所謂末世)、任何規條都變得不重要的everything goes的瘋狂中,以填補一種虛空的姿態而出現的。(當然,我絕不排除其他人同樣讀十年的壹仔,會得出很不同的結論這個可能性,因為我們本身皆不可能以空白之軀進行閱讀。)

為何在面對難關的時候,香港出現的是一種分崩潰散,而非產生一種凝聚力去共同面對?我把答案指向殖民管治下的主導論述︰功利家庭主義也好、個人功利主義也好,總之把香港人描繪成一種經濟動物,個人利益遠重於社會公義。可是,閱讀歷史,也讓我們知道,這個對「香港人」的想像,是以中產階級、或中產階級之冒起為論述對象的。只是,這個特定階層的意識形態,卻成了整體香港的代表。意思是,即使是一個無緣擠身中產的市民,他/她也同樣相信建基於功利主義的經濟神話。

這正好就是你提到的「是哪個群體的歷史」的問題。而我以為,只有通過對歷史的梳理與檢視,才能把其他群體的歷史再現。而事實上,文獻亦告知,七十年代雖然是神話誕生的時代,當時的社會本身卻是不乏對抗、訴求的,亦非人人都經歷upward mobility的。香港亦非從來都只聞利益、不顧社會公義,只是那些聲音,在主流論述中,被遏止。

正因為我們忘記歷史、輕視歷史(當然這本也就是管治手段之一),管治者才能輕易挪用歷史,以達到其目的。例如梁錦松當年動之以情大唱獅子山下精神,就是對歷中的扭曲並挪用。如果記憶沒錯的話,獅子山下劇集的同舟共濟,更多是指市民大眾之間的,很多時是與政府對抗的(如房屋政策等),而非與政府共同立場的同舟共濟。但這種民間精神(如能稱作精神的話),卻能輕易被政府接管、挪用,變成統合、支持政府的文化本錢。忘記歷史,正好在削弱民間作為與政府抗衡的社會力量。

以上說了那許多,都是為了解釋回過頭去檢視歷史對理解當下的重要,而非指出要以哪一種歷史取代另一種歷史,或誰比誰更重要。有了這種具歷史縱橫視線的理解,才能知道怎樣向前走吧,例如,向下一代說一個怎樣的香港故事、怎樣說。要斷壹仔米路,簡單說句︰唔好再買啊﹗相信是沒有什麼用的。

(2)我明白暉的憂慮,是擔心我提出了另一種霸權話語,例如,把對鐘樓有情感或覺得重要的群體的歷史感,代替了對鐘樓沒甚印象、沒甚感覺的群體的歷史,有一種壓制他人之嫌。

坦白說,鐘樓於我,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個人經驗,我是九龍人,本就少過海,也沒有在鐘樓下苦候過失約的朋友之類,一年裏見它不超過十次。不過,我依然認為鐘樓是重要的,因為它是香港歷史圖譜上的一個---買少見少的---座標。它立在那裏,它與其他沿海玻璃幕牆大廈的差異與距離,就是一種立體的歷史感︰從哪裏走到了哪裏。沒有了它,失去了座標,我們有的就是扁平的「幻彩詠香江」式的亞洲都會指涉。沒有了它,我相信城市的空間經驗就很不同了。不只是視覺的,還有聽覺的。

若果「殖民主義」當年曾與「現代化進程」配合得天衣無縫,以經濟來換取我們的記憶,那麼,當下是「愛國抹殖」與「國際大都會」的再次攜手,達到同一目的。是的,「抹殖」並不等同「去殖」,前者抹去記憶,後者直面、梳理。

而事實上,拙文最末提到鐘樓與皇后碼頭,並非以一種強斷必須保留的語氣帶出,而是提問,為何這個城市可以那般輕易容許歷史被抹掉。

重點是「輕易」二字。那就是財團與政府幾乎可以在覺得沒有任何討論需要的情況下,就作出這個(所謂商業)決定。有趣的是,提出反對聲音的極少數,如上星期天的抗議團體、以及在報章撰文者,印象中多是二、三十歲的青年人為主。擁有更多天星與皇后經驗的再年長一輩,哪裏去了?是出於無所謂、不習慣發聲、沒有發聲的渠道?

(3)暉,容許我說一句,我認為,對於一個地方的歷史與文化,若每以個人經驗出發為價值判斷標準,這對關注非自身所屬社區的問題,有一定程度窒礙。

抱歉,寫了幾乎長過正文的回應。對於歷史,就我目前而言,只能粗淺地談到這裏了。

星期五, 8月 25, 2006

走,回到歷史裏去﹗

城中事件無間斷亦顯然陸續有來,我卻委實怕了筆下的重重又複複。其實一直有一種書寫的困難。該怎麼寫?還可以怎樣寫?寫什麼?

最可怕的,莫過於習以為常。

此城媒體把道德底線再向下拽,眾聲喧嘩之中,周刊加印,旋即售罄。無獨有偶,曾特首「追到天涯海角」餘音未盡,甫出院的何議員即再收恐嚇信。都是一派的有恃無恐,唯偷拍得來的肉相,比暴力下遍體鱗傷的肉軀,獲得此城中人更多垂注。

又經常有一種市場邏輯崇尚者會說︰鬧傳媒做乜啫,冇啲咁既讀者,又點會有啲咁既周刊呀……

若這種說法導向的是更廣乏的文化研究,我同意;若這種說法不過為了獲取站高一線的「異見」位置、而甘願為傳媒找開脫遁詞,恕不苟同。

的確,讀者是跑不掉的,但並不代表就此不得責難傳媒。對整體文化作反省,與譴責傳媒,何以成了有衝突之對立,真是莫名其妙。

這是一個什麼城市?以什麼養份餵養出怎樣的市民?

幾年前為某研究項目之故,翻閱近十年的壹仔,從創刊讀起。開初那Book B不過輔助性質,以軟性娛樂新聞配合主打的政經論見,措辭克制,不見放肆。漸次,娛樂副刊多了幾頁「養眼」的比堅尼艷照,但仍以表達一種性感之美為尚。真正的劇變,還是見於臨近九七的時段,忽然,又波又蘿的肉照登上了封面,辭令也以器官為尚。及至九七後,簡直所向披靡,大大咧咧地人肉橫流,以窺視凸點露點為專業。

當時有一種強烈的印象,那是疊著九七而來的一種狂。同期的主打,都是些什麼如何掠水然後逃離的報導。人肉橫流,是夾著那一股末世 (當時流行得泛濫的形容詞)的虛狂而來的墮落。我絕無意落入一種懷舊的情緒,而把九七前的香港,想像成一種美好。我只是要指出,淫慾偷窺的亢奮文化,是在一種特定的時代氛圍中,由周刊與讀者相互構造而成的產物,而非商品找到了既有慾望。

九七年,呂大樂寫「香港意識」的淺薄︰「在七十年代期間快速發展起來的『香港意識』,一到八十年代初期遇上九七前途問題的時候,不但沒有在新的政治環境裏結 合其他訴求而內容有所豐富,反而是全面退卻。……大難臨頭,各自『執生』,這肯定是香港人性格的一個重要面向。任何對移民潮的道德譴責,均未能在整個社會 層面上引起反響。」(《香港故事不易講/非歷史的殖民地成功故事》)

現在看來,在那「大難臨頭」的境遇中,「香港意識」不單止未能表達出一種集體訴求,反而是集體自那欠缺中心的「香港意識」的空洞中下墮,毋寧是愈墮落愈快樂。

(拜托,別把不同性傾向的權利,糾纏到這下墮中)

只不過十年,卻已是前事百般不欲、亦不屑記起。從末世情懷裏走過來的人,以習以為常為榮。

我卻總記得,九七前普遍的焦慮︰九七後我們將失去什麼?

但到真真正正,一分一寸都在「習以為常」中流失時,我們卻已經不能記得曾經擁有過什麼,甚至曾經有過「失去」的恐懼。日常生活、生活如常的殘暴。其實根本是 已到了一個赤裸裸的價值崩潰的地步︰民選議員可以臉不紅氣不喘,放棄辯論,大模大樣只待程序結束來投個票表個決;報章可以白紙黑字議員被毆當屬活該;公信 力第一的報章在議員被毆的報導中,留個篇幅順帶報導美女督察有多美;女藝人非禮榜上有名猶有榮焉;貧病弱勢,則你死你賤。

那實在是一種如癌細胞迅速繁殖的個人功利主義,遏制任何得以滋生信念、公義的胚芽。

這個病灶,從殖民政府港英時代的經濟神話、發跡故事,就早已植入文化土壤。三十多年過去,內外誘因並進,病毒已成功自我複製、自然繁衍。主權移交後,經濟神話之調欲彈卻奈何此曲不再的現實下,個人功利主義以更殘酷的面貌發揮得無以復加,面對他人他物之痛苦,擠不出半分惻隱,只還以鼻孔裏噴出的犬儒。個人功利主義癌細胞,正是以一種極度的情感磨滅來餵養的。對環境沒有情感、對社區沒有情感、對人沒有情感、對生命沒有情感,因為功利主義的金科玉律教落,動真情感的,在利益爭奪的戰場上,無疑是把自己置於vulnerable的位置。你死總好過我死。

而樂於相互傾軋的群眾,對任何政權來說,總是無任歡迎。所以,我們文化的上下層,都樂此不彼以各種技術規條,推助癌細胞在各社會層面滲透,宏揚涼薄。就此層面來說,香港社會各界,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The government and people were, and still are, engaged with each other in the construction of amoral individualism。殖民主義,又豈止陰魂不散,只是amoral一字滲著裝腔作勢的「中立」。

一頭栽進偷窺的意淫快感,不過是維持這種「習以為常」病態的上佳嗎啡。病入膏肓,則嗎啡越重,媒體一而再挑戰底線,已是最佳印證。


因此媒體帶領著群眾一起沉淪,癥結不在罰款或停刊,而是梳理、直面歷史的浩瀚工程。若非在一個清理殖民經驗的框架下省思幾十年沉積下來的老問題︰我們是誰?從哪裏來往哪裏去?我們將永遠無法解答,何以作為我們生活經驗、記憶一部份的天星鐘樓、皇后碼頭,可以棄之如撣走名牌時裝上的一粒灰塵那般輕易?

否則,在前面伺候的,只會是更多的嗎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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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還嘗試書寫的時候,穩定我思緒的,是03年烈日下的黑衣人,及他/她們的臉。儘管那會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想像,可這一刻我還是緊緊抓牢了。

星期日, 8月 20, 2006

願給你,最好的

我推窗,用耳朵聆聽樓市。嗯,不錯,這個暑假的銷情,敲打鑽鑿,都聽得清楚,此起彼落,無有間斷。只要探一探身,用眼睛去尋,也覓得見。

一個家庭故事的開始,一個家庭故事的轉折或休止,一進一出間,歡喜離合,如走馬燈轉。我安坐窗前,似那舞台包廂,你看我時我看你。

那曼克頓山,快建成了,綠網外衣剝了開來,沒想到,這般難看。這個城市的建築,名字叫得再怎豪華,總脫不掉公廁外牆的老底。然而我已經該興幸,窗外看見的並不是什麼元素周期表大樓,否則,每天抬眼看見那紅藍綠條狀物體,我可能會瘋掉。

一個個家庭,總想往高處去總盼往好處走,特別是為了孩子。就如我父母那一代人,當時已屆中年的軀體與心靈,都會為那出國夢的實現而再次綻放失落了的青春芒力。

年幼時,父母友儕間常有聚會,多是三口一家的小家庭。時代再艱難,他/她們倒抖擻,精神體力皆飽滿,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有那麼一個家庭,父親長得高大挺拔,母親面貌清秀、輪廓分明,是個中德混血兒,兒子比我大上兩三歲,是個挺張揚的小霸王,繼承了母親給他的四分一混血漂亮面孔,又因有著海外關係而在知識與物質上都比別的孩子豐盛,就成了那種極其自負上哪兒都能佔個中心位置的角色。那種男生最瞧不起女生,不屑跟女生玩,每在聚會場合碰面,少有好言好語,我本已寡言,可開口還總免不得遭他搶白幾頓。還擊力極弱的我(到底是我負了獅子座王熙鳳還是她負了我真天曉得),總躲著他。我沉默,但是愛看人,遇上好看的人,就像看一本好書那般迷了進去。好看,所指非關美醜,而是有否一種能讓想像馳騁的力量。小霸王的父母就是好看的人。我總能從他/她們身上捕獲到一種想像,蕩漾開去。那種朦朧的意象與感覺,現在用語言詮釋,就是他/她們必是當時社交圈子裏的風流人物,集別人的目光於一身。

簡單來說,那是讓人覺得是一路上迎著春風吹蕩走來的一家子,並會向著陽光大道繼續走下去。

後來再見,大家都已在香港了。八十年代初。他/她們到香港投靠親戚,住在兄弟開的工廠的附設宿舍裏。當時我們寄住在銅鑼灣朋友家,大家都是熟人,就一起到位於柴灣的工廠去看望那一家從春風裏走來的人。那時從銅鑼灣到訪柴灣,就已經能體現一種由中心到邊陲的地理與心理歷程─從帶路的老香港身上就能讀出來。

到了工廠,乘運貨電梯上去。春風滿面的人現在得每天在油污污的貨物中轉來轉去,我想。門開了,那父親一臉他鄉遇故人的笑臉迎出來,門後是百來呎的屋子,我記得的傢俱主要就是碌架床,因為我們都被讓到了床上去坐。那父親身上添了一種謙遜與靦腆,笑著說說來到香港後碰上的窘事,例如初來時未能認清地埗,找錯了人家,開門出來是一個半裸的外籍女子,把他嚇個半死。他太太倒沒怎麼不同,靜靜地在一旁陪著笑。最讓我吃驚是小霸王,一下子對我好得不得了,「妹妹!妹妹!」叫得親熱,還把寶貝遊戲機拿出來給我玩兒,請我吃益力多(要知道當時的益力多並不是「你今日飲咗未」那般不希罕),我著實,著實受寵若驚了。最怕就是受寵若驚。

那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她們一家人了。世途輾轉,我後來又回上海住了一段時間,他/她們則越走越遠,移民德國了。

把這段廿多年前的老記憶翻出來,是因為去年朋友間相傳,又得到了他/她們的消息︰那漂亮母親得了一種怪病,不久於人世。那父親在餐館當大廚,小霸王則領救濟金過活。我無法不去想像,那張當年意氣風發的臉,從上海到香港再到德國,到底都經歷了一些什麼。當年的春風吹啊吹到底把人吹往哪兒去呢?

說起來,關於這一家人,我所知道的他/她們的稱呼,都是小名暱稱。我從沒去問過爸媽他/她們全名是什麼、怎麼寫,現在更不會了。許是怕那忽來的異化,我將無從拯救。

在我的記憶中,那父親與母親,仍是牽著手,步履風流地在旁人艷羨的眼光下輕盈走過去。

星期一, 8月 07, 2006

星期三, 8月 02, 2006

生之日

(1)
那一年,打了第四次中東爭戰。那一天,據說下午下著很大的雷陣雨。我來了。年屆七旬的祖母提了一壺桂圓湯到醫院,下公共汽車摔了一跤,都打翻了。那天一定熱得厲害,才剛生下我,我媽竟就吃西瓜。也沒什麼,她說彼時醫院要產婦多動作,可以快些復原出院。生產翌日,就要產婦自己打涼水抹鋪上的蓆子。第三天出院。

就這樣,我以前,一直深愛夏日烈猛的太陽,愛重重打落的雨聲,愛吃西瓜。

生日如果稱得上一種紀念日的話,那理應是屬於兩個人的︰紀念一種語言之外的關係。近乎曖昧,是出於一種得自脫離而來的不可替取的親密。感謝給了我那麼多愛的最好的媽媽。

至於老爸,難得今天沒有弄錯,買了我愛吃的綠茶糯米糍,善哉善哉。

(2)
龍應台轉述別人的粗略估計,說培育一個能拿奧運金牌的劉翔,足以養活幾百個幾千個「希望小學」。我當然不是什麼培養對象,但作為一個都市人,我之為我,又耗費了多少地球資源,而其中又有多少是莫須有呢?上星期,到澳門去玩兒了兩天,算是過生日,也算是這個暑假僅有的玩樂。住一個晚上酒店,忽而罪疚得很。自從過現代生活以來,我這個最怕累贅的人,當然得輕便時就輕便,酒店能提供的,一概不帶。但那個晚上把牙刷自紙盒子拆開,忽然想明天晚上它將歸於何處?繼而想到酒店每天要處理掉多少一次性物品,都埋掉?都焚化?斷估不會把用剩的物資集合起來捐到有需要的地方吧?酒店業真是一只大怪獸。

然而,它們的壽命比我想像更短,翌日早上外出用一個早餐,回來發現開過一次的梘液、才洗過幾次的肥皂,更不用說那牙刷牙膏,都完全置換上新的了。這叫服務周到嗎?這叫現代文明嗎?這種文明服務的真正代價,並不是信用卡上的那個銀碼。真正的代價,由地球去支付了,又或是,讓那倒霉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去付了。

都說,孩子是我們的希望,孩子是明日的花朵,孩子是未來的棟樑。為了孩子,奉上一生的精神能力。養育一個都會孩子,為父母者,據說願意花四百萬(既是銀行投資廣告,個數當然有咁大篤咁大)。不過,假像,都是假像。人類的本質裏應該是憎恨孩子,憎恨自己的延續,否則解釋不了我們義無反顧把一個越來越惡劣的世界交予未來。導彈的彈頭,瞄準了包括孩子在內的平民百姓,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當然,若仇恨的目的為滅絕,那自然該從孩子開始。不過,即使在導彈射程以外的安全國度,不管是貧窮、不管是癡肥,都在侵吞孩子的身心健康,甚而生命。

喔,對了,酒店的窗戶很大,對面的另一家超級酒店,外牆上電子屏幕24小時閃個不停展示豪華。

據說,烽煙四起,都是為了資源。

(3)
今天,很平靜地過日子,甚至,連出外吃一頓飯,都覺了不必。

生命的頭六年裏,每逢生日,早起必吃一碗「水浦蛋」,用廣東話講,該是滾水蛋,湯是甜的,然後中午吃生日麵。那六年,是漫長的歲月,滾水蛋與滾水蛋之間,萬分精彩,滿是創意的精靈,不妨說提供了夠我打後一輩子循環汲取的想像與能量。現在時間快得如沒活過一般。新(好)奇與刻板,怎不與時間經驗相關。我原以為,自己的人生將會以不斷的探索與變化,去克服時間的焦慮。可百般之下,才發現掙脫不了。既然掙脫不了,也就學會心安了。

若說我重來之後文字不盡露著傷感,那不過是我更步履踏實而已。從悲傷蛻變而來的快樂,不怕風大將吹起。昏昏沉沉前半輩子睡夢醒,來呀,如今透亮明白。

風雨裏掌燈夜讀,是那《八十年代》。啊﹗劉索拉﹗型。

星期五, 7月 28, 2006

笑一笑,齊歡笑


宇宙的設計,絕。你狂吧你,走到頭不過推倒重來,彈指之間,宇宙洪荒。

把人的狂妄堆積起來,應該足以讓天地狂笑彎了腰。說地震海嘯為天降懲罰,也不免太妄自尊大,毋寧視為天地捧腹的一陣搐動,更匹配。

學易之人拈指間機關算盡,卻不敢狂,以最後一招算不盡,留於天,是為敬畏。吃速凍牛排基因土豆的人,倒是狂,以為把漢堡包子賣到了天涯海角,就成了天下主子。萬物皆為「我」所用、為「我」而生,來,大家都必須來吃「我」賣的包子。你X的,這麼好吃﹗誰敢不吃﹗

人類歷史上有哪天沒有戰爭嗎?不知道。大歷史本就是戰爭史。打吧,其實從來沒有停止過,但現代以降每一場戰爭總容易被理解為一種例外︰為和平而戰、為公義而戰,又或簡單一句「人類,人類為何如此殘忍了?」。阿巴斯的mis-recognition,不只是以為把天星碼頭遷移到別處就叫做保留歷史、看到歷史(看到中大砍樹論每以移種別處來重申保育立場就無法不令人發笑,「刻舟求劍」現代反轉演譯版),還可以擴展到,每遇有戰爭時,就會令我們以為自己是多文明。

茹毛飲血的時候,戰爭再怎麼死人,再怎麼死獸,大地還在。變成文明人之後,戰爭就要大地一起陪葬。

什麼叫茹毛飲血?那就是把自己的命拿出來跟另一條命拼個死活,搏鬥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什麼叫文明?那就是拿著刀子面對一個已被囚禁的生命,一邊喊好驚呀咦好核突呀,一邊白刀子半天不進不出,然一切只為博另一邊廂的咧嘴狂笑;最後,某個生命的剩餘,被放進口裏(與裹腹無關)只為落一個以供嘲笑的口實,並作為嘲笑的證據再吐將出來。我們看得拍掌拍腿大聲叫好。羅馬鬥獸場上,有過同樣的歡樂時光,惜其時未有爆谷薯片可樂。羅馬就是金光燦燦文明的一支源頭。

文明的人現在到處都有,托托眼鏡、整一整領帶、修一修鼻毛, 說︰成王敗寇,這是很理性的事。人嘛,就是比獸多了個惻隱。吃你,正是代表你有價值。否則,(朕)讓你絕種算了。

絕種。呵呵。黃雀在後。自作業,活什麼活、狂什麼狂。

不必出動物理學家霍金,只要一個大腦比較沒有被爆谷可樂滴屎尼閉塞掉的,抬頭望天、低頭思地,就能知道不必花多久,一百年、兩百年,豪夠俾你三百年又如何,生命將無以為本。吃吧,那將種出毒物的土地,喝吧,流著毒液的水,吸吧,那霉毒氣體。

霍金演講是夜,有娛樂八掛節目也湊霍金熱。有一段稿子大致是這樣的︰

主持甲笑︰阿霍金話地球仲有一二百年就玩完,咁大家好快啲搵個星球去移民喇喎……
主持乙笑︰咁樣呀,中意繼續搞地產既可以去土星,中意搵銀既就去水星,wear水吖嘛……

哈哈哈,哈哈哈。

或許,有說主持不過是讀稿機器。或許,又有說編劇不過為博大眾一粲。一句到尾,大眾同歡暢,唔講邊有得笑。你咁Q認真做乜春。呵呵呵,地球絕滅又何妨作笑話如輕煙去。看待生命若此,是夠徹底了。實質,是大眾娛樂,早比吾等傭人看破紅塵,視死如歸。

不妨,配合著,與天地齊歡笑。


彈指間,一切推倒重來。

p.s. 霍金演講,總令我揮不去紀大偉的《膜》,或類似故事。以自身生命,把一具皮囊與玻璃容器的區別推到極盡,有一種名副其實的科學家的感覺。這一筆過氣之思想,有時間,再記一記。


星期三, 7月 26, 2006

當藍天成為豪宅房內的牆紙天花


續前篇關於精神力量的求索。

八十年代打後的二十幾年裏,香港的文化養份中有確認過什麼嗎?

我想不起。

思想的先鋒,都在懼怕著成為權威,寧拆解毋建立。求其過骨、謝絕深奧、踐踏尊嚴,正好搭一趟便車。

我又想起,日本有大江建三郎,寫兩本以孩子為對象的《孩子為什麼要上學去》、《給新新人類》,理直氣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推倒舊有道德之後的,應該是取捨重組一種新的道德,而不是一股腦兒把什麼都廢了。人類尚未進化到這個地步。若確認一種基本的道德與是非,會讓「吃人的禮教」有借屍還魂之機可剩,那麼,消解一切下的各種混水摸魚、假自由之命,是否比前者更易釐清?

還是,我們根本沒有信心可以把事情講得清楚,一條一條線頭拆開來?

什麼都不相信之後,我們變得多精明;他人身上的情感是陷阱,自己身上的感情是餌。看看報紙頭條、讀讀網上言論,一種涼意往內滲。我們的城市,以更多的規條來回應情感的貧瘠。到處都可見︰你死你事。你窮你賤。活該。

六、七十年代,流行文化有黑玫瑰。九十年代,黑玫瑰成了調侃對象。

嗯……嗯……我們……有……俠侶北北嬋。

星期四, 7月 20, 2006

熱昏頭


今天報上引北島說︰「……作為文革的一代人,我們的根底還是扎得太淺,先天不足,沒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和意志,沒有足夠的知情準備,因而未能真正抓住歷史給予我們的機會。」(《明報》世紀版,2006年7月20日)

那麼成長於八十年代的一輩人,譬如我,有沒有根底?以什麼為精神力量和意志?再問,對精神力量和意志的需索,是否一種過時的情態?

作為一個經常不合時宜的個體,我只能說,這種需要,經常強烈來襲。也總這兒那兒,不問根由地吸取一點力量一些意志,但結果,總有一種脫底沙漏的宿命。或稱為持續的和稀泥亦無不可。我猜,需要服食偉哥的,大概挺能明白這種境況。

巨大的犬儒並不是一條狗,它是那無孔不入藏在耳鼓、嵌在牙縫的懦弱與恐懼,還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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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傾向以向前拋擲十年再回顧現在的回力視點,來體會現在的可愛,以及把自己牢貼在當下。

再如何臃腫、鬆垮的現在,十年後的自己也將會艷羨不已。當然,這也反映出一種向失去邁進的時間觀。如果能經常持有這種時間觀,當下應該永遠是值得去愛的。

我(們)必須快樂,不是廉價樂觀主義。

星期二, 7月 11, 2006

雖然過氣,還是要引

mildbutcalmless: 給他/她們尊重和關懷

……

不明白為什麼婦女團體抨擊「架勢堂事件」所針對的對象原本為森美小儀. 現在因兩人受到各方處分而遭網民反擊後, 改口風轉駄抨擊事件反映商台管理層缺乏監管節目主持, 她們更指停播節目及懲罰主持人是商台管理層不負責任的做法﹐把全部責任推到主持人身上﹐將事件個人化轉移了市民的視線﹐目的在於逃避檢討傳媒機構在推廣性別平等意識上的責任。

其實看到這裡, 我就覺得她們經已製造更大的危機, 她們替森美小儀辯護, 而實際上, 付最大責任其實也該是負責該節目的編輯、策劃者, 難道森美小儀就只是執行節目的表演者嗎? 婦女團體不該如此認為, 要不然一開始不會把抨擊放在主持人身上, 因為大家都知道, 節目的定位、演譯風格、內容, 主持人都有份參與的。

……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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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禮……唔……非禮呢個講法……唔……到底係唔係有錯,都係值得商榷o既……講吓啫,都唔一定算係歧視……亦唔一定包含侮辱……其實非禮都唔一定有惡意……都係小心啲好……唔……唔好亂咁話人哋係侮辱……好容易打壓咗言論自由……唔……會好大好大好大機會以後連性都唔講得……其實都係想大家玩得開心有得笑吓……講到尾,都﹗係﹗講﹗吓﹗姐﹗

修辭異化再回歸第一課︰什麼叫非禮女性

任由一個男性或女性,在未得妳同意的情況下,肆意玩弄妳身體各部位,特別包括性徵部位的乳房及陰戶。與強姦的一線之差,在於沒有進行生殖器插入行為。非禮及強姦,根據現行法例(幸或不幸),均屬侵犯他/她人的犯罪行為。

什麼叫做「最想非禮女藝人」?

即係︰你/妳最想可以肆意玩弄其身體的女藝人。

於榜上有名且備感猶有榮焉的一眾性感美女,那麼,就盡情投入並擁抱那被人任玩身體的位置吧─如果那位置著實吸引。

根據都﹗係﹗講﹗吓﹗姐﹗的邏輯,作「最想強姦選舉」,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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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化境外語︰最不美麗的誤會,就是以為PCness以尊重為先。

女性情慾自主,若要借「唔好咁高姿態反對非禮意識」來爭取空間,真要問那是個如何自主的空間?﹗

星期一, 7月 10, 2006

老調,也只有老調

未知可是陳育德新官上任顯官威,繼連番導致人命傷亡後,食環署隆重推出加強版打擊小販措施。來勢淘淘,真固有一舉欲殲滅之的盛氣。

怎麼回事呢?怎麼這種完全合乎「自力更生,不拿綜緩」調子的行為,又成了需要動用如此多人力物力腦力緝捕的嚴重罪行呢?

犯法行為,總有其受害者或利益受損者。小販擺賣,損害誰的利益了呢?答案當然老調重彈,但既然此曲影響深遠、牽連生計,則不得不彈。低下層的賣買空間正在消失中,付不起商場貴租的當然只有不賣,高攀不起消費的卻仍是要買。

最近少上獨立媒體。那些泛涼薄的言論充斥(沒所謂溝通,只極盡一己發洩之慾),糟蹋一個才起步的理性討論平台,亦平白消耗編輯與有心論者的精力。這種泛涼薄言論,若有其積極意義的話,就是它提供了一個社會現實,我們的社會就是由好一部份泛涼薄組成的,若我們期想一個以尊重、平等為基礎的公民社會,該如何面對、處理、回應這種泛涼薄?尤其,當泛涼薄能夠很老練地同樣以反權威、反規範的論述理直氣壯地蔑視尊重、平等?

當有香港居民可以理直氣壯地用手指指著新移民幼童,斥訓其拿綜緩、應該返大陸時,我還會以為那是一種愚昧,看不清大家的位置所致的悲哀。現在想法有些改變。

一邊廂傾斜的法例越收越緊,另一邊廂泛涼薄的慾望要衝破一切道德規範。乍看像是對立,實質同一株薇甘菊上兩向的葉片而已。都不過一種發自深層的涼薄罷了─你死你事,絕對的旁觀他人之痛苦,兼且還要落井下石。當然,深層歸深層,並不是要搬出個心理分析的黑洞,深層一樣可找出其社會文化構成。尋尋覓覓,同一曲老調的變奏矣。

保守如我,開始重新思考道德。但才打完這個字,又開始怕,怕明光社以為我「投明」。那種什麼都粘在一起的思維模式,真傷腦筋,我們的文化需要大量的拆線頭工作者。

想起許寶老師也不得不玩「你有、我冇」式逐句點擊,公民社會─影兒也還沒見著呢。

星期二, 7月 04, 2006

盛暑刨書從理論邊上開溜

養貓養狗,凡有人悉之,必問︰仔定女?次問︰幾多歲?

可見,先來安定一個性別想像的位置,接著,是與死亡的距離。此二問題有著落,則乾坤定矣,一切盡在不言中。用英文演繹,可稱social positioning。當然,唐狗花貓以外的名氣品類,就再添種族一筆。若謂之,街上撿來的,性別、年齡均不詳,則令人好生不安,想像穩定不下來,劃不出一個彼此對位來待之,只成了一個「東西」。

這種social positioning多普及於家寵,實為寵物界已承接人類社會圖想的伸延;反過來,亦可從對貓狗的大大咧咧,推敲出人類相見、打一個照面之後的心中有數。

昆德拉的《緩慢》,主角與闊別多年之友人重遇,彼此目光迴避,生怕對方以為自己欲從其臉上找出與死亡之距離。面對貓狗,可以放心提問,對著同類,則每多顧忌,為免看穿心事,還是呵呵呵大談天氣為妙。

世道扭曲,則多貓狗替我們蒙了難。

奠 ─ 雙向緩跑徑

(本文書於21/05/06,後用以奠亡於非命之小販,及正處消亡中的小販行當)

我們的城市,那被稱為亞洲活力都會的,煙花明滅間,是一張空間管理的巨網在漸次收攏、收編。

大街是早已被逐步修理了,路邊小販、大牌檔,猶如新年光鮮廳堂出奇不意在當眼處冒出的一撮蜘蛛網,當然令國際都會的視覺神經為之蹙眉,務必去之而後快。相對來講,小巷的作用,本就是納詬,就像肥皂劇裏貴客到訪時的沙發底或雜物櫃。所以後巷的污水可以照流廢氣照噴,不相干。可惜,(無牌)小販們終究不是過街老鼠,不可能在煙污的後巷裏討得生活。

屬於公眾的空間得以維持一種軟棉棉的設定狀態且不會因任何個人意志的突圍引發失序意外,當然有賴面面向向的規條及有效監察。如果21世紀的香港還能滋養出那城市漫遊者,他/她到街上浪蕩一番,即使不致落得一個遊蕩的罪名,還是會碰到一路的No。No。No。

不准坐在車廂地板上﹗不准在車廂內飲食﹗不准在商場門口佇候蹲坐﹗不准在梯間坐臥﹗不准在長椅上躺臥﹗不准擺賣﹗不准吸煙﹗不准攝影﹗不准……

這些警告標示,絕非裝模作樣的虛張聲勢,而是連結著絕對的權力實踐。那監察之眼,近來更具形實及規模組織︰例如,東鐵派出便衣職員檢控坐在車廂地上的乘客、地鐵組織藍色制服隊嚴打飲食兼衝門的乘客、食環署便衣隊圍捕小販等等。吾等一眾小市民,務必調整對蹲坐、飲食、快步跑、擺賣等行為的「罪惡感」,才能使那緊張的氣氛、嚴密的鋪排,以及所耗費的人力資源,顯得合理。Action﹗ Go Go Go﹗

最近又發現,公共空間的管理,在以休憩為目的的公園,才最發揮得精細極緻。在公園餵鳥固然屬非法行為、在公園載歌載舞固然有機會被刑事檢控,更甚者,原來連跑步的方向也在被規管之列。

月前在維園遛達,正欲穿過緩跑徑走到公園中央的那片大草坪,猛然被一名職員喝止︰唔准向反方向行﹗把我嚇好一大跳。半天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向左走了幾步,令職員誤會我意圖逆時針方向走在緩跑徑上。然後我發現,緩跑徑每一路段的入口位置,都有職員把守,專職阻止有意或無意逆向而行的人。我滿腹狐疑踩在草坪上,迎面正好碰上兩個小男孩,被職員阻止︰唔准係草地踢波﹗

走在公園裏,我卻輕鬆不起來,反而有點像潛入紅外線防盜網的黑衣人,一舉手投足都有點神經質,生怕又有個誰撲出來指斥我犯了什麼規,以及我務必改正身體某一種肆意張馳的動能。

看著一群鴿子在上空飛過,我想,緩跑徑上就算有人迎面而行,又怎麼了呢?在限制及監管從缺的時候,難道人們就不懂得跑步了不成?我善意猜想,可能緩跑徑先前發生過嚴重的人撞人或七人連環相撞事件簿吧,所以才一弊顯一法生。可是,這種凡遇事即訴諸規條、律例的思維及做法,到底是一種文明的進步,還是人的退化?

在生活的縫隙中越見滲透的重重規條,若可視為一種表癥的話,就正好反比地揭示了一種對人的極度不信任,甚至個人能力的退化。

正因為我們不相信跑步或行走中的人,有能力閃避迎面而來的人,所以才需要動用人力資源以管理手段,去規限人體行進的方向;正因為我們不相信人具有常識不會去觸摸禽鳥糞便,所以才要全面禁養禽禁餵飼;也正因為不相信存在協調的可能性,所以在公園載歌載舞只有不准許的零和選擇,甚至最後導致悲劇發生。這種思維伸延開來,與考試局建議把「出貓」列作刑事,接軌。在對人失卻信任的另一端,是掌權者責任的輕卸。立例定規,一刀切按章辦事,總遠比因應個別情況作合適處理來得簡便,且不必承擔責任風險。

我並不以為車廂的衛生不重要、衝門不存在危險,也不是漠視跑步人士的安危及居民的安寧。只是,社會的進步並不建立於一個冷冰冰的「禁」字,若把人的手腳腦袋綑綁在安全的規條上,或許日後的下一代,真的不懂得在雙向的路徑上,跑步。把公共空間的使用從規條與禁制中釋放出來,容許活動其中的人施展手腳、發揮應變,才是孕育創意、滋養城市生命力的任督二脈。

動輒訴諸重典來解決問題的,除了可以是亂世,也可以是一個嚴重缺乏想像力的世代。斷估,那個要與國際接軌的大都會,不可能由一群躡手躡腳的「發條人」來打造吧。

如果你從不察覺這個城市的處處規條,那可能是因為你已太久沒有把雙手偏離大腿兩側來行走、太久沒有忽而想引吭高歌的衝動、太久沒有從一致的步速、方向中掉落出來。

假如哪天把手指伸進鼻孔裏狠狠清理一下這種不太雅觀兼不太衛生的動作,也成為一種違規行為的話,我將不知如何來愛恨這個城市。

死抱著「玩」、「笑」不放

(刪減版刊於《明報》世紀版,2006年6月28日)

「最想非禮女藝人」選舉在一片抗議與力撐聲中,演變成婦女團體與青年人的對立,實屬不幸,亦未免偏離重心。與其把對立看作不同年齡、性別族群間的對立,倒不如將之看作一種根深柢固的本土文化元素遭遇挑戰後的頑強抵抗。

「玩」及「笑」,很重要的香港元素,簡直如本土文化的脊髓。

其實,非禮選舉與較早前巴士粗口引發的一系列「再創造」,都可以在本土的「玩」及「笑」文化脈絡,找到傳承;昔日之因,得今天之果。

上世紀八十年代,應是這條脊髓的發軔期。電影方面有一系列的「追女仔」,電台節目有「三個寂寞的心」;九七前後,一眾窺秘式人肉雜誌忽然發難;電視方面的經典代表有一系列跨世紀的「獎門人」,以及歷年的選美會。

雖然各有專注,但萬變不離其宗是最緊要好玩及好笑,美其名曰︰大眾娛樂,娛樂大眾。在此特別為「玩」及「笑」作一番語境註解︰透過以言語損人、踩人、捉弄人,使對方處於被嘲弄的尷尬位置,從而獲得自我滿足並咧嘴大笑。一般而言,樣貌、口音、智力、女子的身材、男子的性能力、性取向均是嘲弄的焦點及笑聲的來源。因此這種本地特色的「好玩」及「好笑」,大多非指從有趣或幽默中獲取歡笑。

把以上的嘲弄焦點羅列開來,可見每項均踩著不尊重甚至歧視的鋼線,並一再複製、強化一種二元強弱的權力關係。一整套曖昧的價值標準就此確立,箇中笑與被笑的權力關係亦各安其位。如是者,被認定為醜樣的、鄉音未改的、反應慢的、大胸或平胸的、肥胖的、不同性傾向的,都是不能放過的嘲弄對象;而相對地,嘲弄者則在過程中鞏固其「精、叻、醒」的強勢位置。站出來指斥其不尊重或涉嫌歧視嗎?老早有套話在守候︰「玩吓之嘛,做乜咁認真?」、「唔玩,又邊有得笑呢?」一句「玩笑」可以四兩撥千斤,凌駕其他各種價值,更容不得別人當(認)真。

以如此「玩」及「笑」為尊的文化土壤,當然難以滋長出嚴肅的氛圍,以及互相尊重的素養。亦因此,每遇上一些要求莊重的場合,總不免見到一些捉襟見肘的尷尬場面。例如每年一度的香港電影金像獎,主持人總難抑慣常的亢奮,例如忍不住要把某某外國演藝人的名字嘻笑一番,因為,個名實在太好笑。也不得不一提早前網上廣傳、以巴士阿叔的罵人VO配上當年新聞片的「六‧四」紀念片段。這種不顧語境的拼貼,到底為觀者預設一份怎樣的閱讀情感呢?到底我們該戲謔地去檢視「六‧四」?還是悲憤地認同於阿叔,把他視為敢作敢言的「真英雄」?當然不會有答案,因為此一提問本身,就已犯了「最緊要好玩同過癮」這條金科玉律的大不諱。

尊重觸礁,意義消解。嘻嘻哈哈。

回到非禮選舉,有輿論認為其遭遇非議,不過是婦女團體「過份認真」,以及成年人不肯委身理解青年人的文化。筆者認為,在把「非禮不過是玩笑」撥歸一種名曰青年人文化的弱勢位置並加以保護之前,應對這種文化如何被挪用及實踐作一番了解。我其實並沒擔心會有人(成年也好青少年也好)在聽了選舉節目後去實踐非禮,我更關注的是這套沿自娛樂媒體事業的權力圖譜,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被複製及實踐,換言之,則是青年人如何運用這種「文化」來建立其群體間的權力關係。或許我們對青年人誤解的第一步,就是將其想像成單一的共同體。誰才是弱勢?籠統的青年人,還是「玩」及「笑」文化底下被褫奪尊嚴的那些個體?

或許長年累月被中土一句「文化沙漠」壓制得神經過敏,自從「文化」二字多取其廣義在大眾應用中出現時,任何物事,但凡冠以「XX文化」,就像是套上了金鋼罩,碰不得、批不得,一批就唯恐落入遭世道唾棄的「衛道之士」之列。若這種情態與西方的後現代特質不謀而合,那麼權威都打倒之後,是否以空洞、甚至具傷害性的哈哈笑來讓生活繼續?後現代的推倒權威、意義之消解,解拆到荼靡,不過是怯懦,缺乏承擔的勇氣。

但若我們連指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信心都沒有,那比恐懼自己成為權威來得更可怕及不負責任。

從不否認,本土這條文化的脊髓,也的確開出奇花異卉,但幾朵充滿平民活力的奇芭卻不代表可以容許普遍的媚俗混水摸魚。

絲襪奶茶、菠蘿油、麥兜麥太固然要緊緊抱住,可脊髓卻不必然是精髓。廣義的文化土壤裏,菁蕪並存,去什麼存什麼,還看我們有否辨析的能力、選擇的勇氣,以及憧憬一個何種樣的社會。

星期六, 7月 01, 2006

七一回魂,向未來日子拋擲


關鍵詞之缺席

嗯……嗯……嗯……就像吞了一枚茶味聊勝於無的茶葉蛋,悶在心胸。

我想了許久,該如何描述今天的遊行經驗。卻找來找去,一片空白,不是那情緒強烈得非筆墨所能形容,而是想來想去,都「冇嘢」。沒有聲音(除了拿咪的),不成隊形,寥落的空間裏,三三兩兩都有點低著頭(可能太陽太猛)努力走完了事的感覺。沒有了前幾年陌路但同途的相知。嗯……有點像大伙兒都趕著在牌照到期的最後一天前往續牌。

去年還擔心著成為失效的年度嘉年華,現才知嘉年華尚有其意志。

一小時內就抵達政府總部,卻又不停腳直接從後門離去時,心情古怪到極點。完全的鬆垮垮,沒有施壓的對象、沒有掙持面,連警察都快可以去偷閒買個雪糕杯了。不太能為自己的行為撂住一絲意義。我到底在幹什麼,和朋友中區烈日遊測試體能嗎?

主題不清晰嗎?很清晰。天這麼熱,若心中無所求,都吃飽了撐著不成。這些人都應該被尊重啊。

後來想到─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概只能是這副樣子。還能是什麼樣子?推了半輩子石頭還必須推下去的西西弗斯只能有疲憊與機械,連悲壯都嫌杜撰。
還有就是─
組織者缺乏凝聚與領導能力。零散的個體,如一粒粒水珠滾向目的地,不一會兒就蒸發了,匯成溪都不能,妄論江河。

出路都關乎想像力。我怪自己的頭腦裏一片空白。以致有些字詞,都不敢提了。

極希望以上不過是我這個瞎子碰巧摸到了象尾。

青藏鐵路

今天通車。我每天午飯伴以鳳凰衛視,已看了足一個星期的青藏鐵路血淚史。譬如毛澤東一句該去修修青藏鐵路了,要把火車開到尼泊爾去,光榮的戰士就站起來自告奮勇了。又譬如,每走多少公里,就倒下多少牲畜、埋下多少屍骨。拖曳幾十年,青藏鐵路從軍政轉而經濟功能(還不是殊途同歸),終於通車了。

身在拉薩的衛視記者把麥克風送到一位藏族母親面前,問其感想;母親笑了︰火車來了,就什麼都來了。

我驀地想起《百年孤寂》裏的母親Ursula,像也說過類似的話,雖然完全站在意義的另一端。心頭立時一懍。

我沒去過拉薩,不知道那邊是否早有麥記肯記進駐。是否,五星級酒店的玻璃幕牆倒映出布達拉宮腳下的人們在嘆一杯星記咖啡喝完後把紙杯一扔就進宮裏逛逛去。連這一種充滿惶恐、意帶批判的想像,都媚俗得緊。

記者再問一群繫著紅領巾的藏族小學生︰會唱漢語吧……來,唱一個……

滿臉天真歡笑的孩子們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我就想起了《紅河谷》。繼而又想起了午間新聞時看見曾特首嘴部呶動地唱著同一首歌。



那天,從灣仔皇后大道東,面朝大海的方向,一直走,走到以前大東電訊局的位置,站在天橋底,再忍不住,就哭起來。

皇后大道東、莊士敦道、軒尼詩道、駱克道、謝斐道、告士打道,一道道如年輪,只年輪上的記憶,都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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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是不可能了,只為那未來的自己,留個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