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7月 30, 2007

局長的雙手,我(們)的眼淚

在酷熱警告持續的第五天,皇后碼頭裏躺著三位以一己身軀絕食抗議的年輕人。前來與之對話的新任發展局局長林鄭月娥,稱他她們的行動為年輕人的激情。「激情」在此語境中,大有非理性、即興的意思。可是,且先勿論絕食及參與行動的朋友是否懷有林太所謂的「激情」,我卻更想套用屬於庶民的那一句︰乜情都冇,咁做人同條鹹魚又有乜分別﹗

記憶中,甚少為男生所感動;感動得哭了的,想不起。

但今天在皇后,一個又黑又瘦頭戴皇冠的男生,聲音嘶啞地說了一些話,我眼淚就流下來。他提醒我們,皇后碼頭所在的一帶公共空間,在這個叫香港的時空累積過程中,曾寫下一幕幕抗爭的記憶︰有許多我們現以為理所當然的權利,都是一些前行者一步一艱辛抗爭下的成果。守衛皇后,並非什麼戀棧殖民,反而正正是留住一幕幕向建制向權威抗爭的歷史;更重要是,牢記歷史不是為了應付考試,而是讓一種有自主意識的精神力量得以承傳,活現於生活、見於未來。

但使我眼淚往下流的,主要不是說話的內容,而是聲音裏的誠意和悲痛---尤其在一個充斥著以冷血、涼薄、犬儒、低智、怯懦來對真誠肆意踐踏的當下時空,香港。只有真誠的心靈才能感動人,而被觸動的,相信並不僅只有我;當我環顧四周,好些人都眼眶發紅,並不見得都是讓34度的高溫烤的。

那個戴小王子式冠冕的男生,叫朱凱迪。

但在場有些心腸就如鐵板一塊,任你如何掏個心出來,皆不為所動的。

我一直站在主講台的側面,當我直面向前的時候,視線就剛好落在林鄭月娥局長身上。我一直在看,由進場坐下開始,她的雙手一直十指緊扣,儘管她的臉上努力保持一種帶有威嚴的笑容。後來她喝水,手之後就抓緊了水瓶。人的身體有時總難免在兼顧不了的細節上出賣意志,林鄭局長是緊張了。

又或應該這樣理解,林鄭月娥有可能不緊張嗎?

她,在曾蔭權眼中是「好打得的」,所以新政府上場,就要派個硬淨的出來,在姿態上「走進民間」,並在此姿態下進行說服。她不把「走進民間」理解為聽取意見,相反,那是放下身段來進行說服。以這種心態走進「敵營」,又豈有不緊張之理,亦同時,再次突顯香港政制上的僵局︰一個非民選的政府卻時時要裝扮「以民為本」。

我看著林鄭緊扣的十指,就很理解民間的要求,是超出她個人和政府的心性結構所容許的,正如也不至於有人真會天真地希冀她在這個論壇上會突然say yes唔拆喇---除非真係九龍皇帝上身,借雄仔叔叔個句。

在這種結構僵局下,根本不存在理性討論的可能。若存在理性討論的話,就早早去討論民間提出的另類工程方案了,還大家都乾耗著幹麼;若存在理性討論的話,就不會在專業人士一再提出各種另類可行三贏方案之後,仍是有人像自動播放錄音機一樣,重複不能為保育放棄發展否則窒礙香港經濟云云。

可是,理性討論之所以不可能,絕不是基於什麼感性浪漫想像。

是哪個笨蛋說理性的對立面就是感性?正如,是哪個混蛋硬要把保育與發展對立起來---尤其當這兩個命題的定義本身皆尚欠探究。

理性,若真要有個對立面的話,就是一種欠缺自省能力的結構局限。

林鄭月娥,出身於老牌名校,大學畢業隨即加入殖民政府政務職系,當時為1980年。換句話說,她是在殖民政府最強勢的時候,成為精英中的精英;她不可能反過來去質疑那套引領她向上爬並實質令她爬上高位的一整套邏輯,否則那就是搬石頭擲自己的腳。庶民的抗爭總不免觸及這套主導的社會邏輯,因此不只是離她太遠,根本某程度就是站在她整個人構成的對立面,這種規訓,或許於學校時已開始---老牌名校,且勿論其優劣,往往多由西來教會承辦,僅在文化氛圍上就常與本土意識有距離,這種教學結構本就是殖民地一大特色。

正如不會有人質疑每個個體的獨特性,我們亦同時難以否定個體總與其他的一些個體亨有著共通點,或曰相同的結構在個體身上的烙印。因此,不難發現,林鄭、羅范、葉劉等高官,甚至如今的曾特首,都是從某共通的軌跡走來,亦帶有類近的特質︰除了以精英中的精英自居外,還有就是─做好呢份工。更要補充一句,「呢份工」是以一種純粹的商業計算為基本的;「呢份工」裏面,人文價值沒有價值。

或許應該修正說,在回歸後所謂的港人當家作主,正正是由一大批在港英精英重商業利益輕人文文化的mentality下打造出來的個體,在話事。雖則換了個主子,但不礙事,主調是,做好呢份工。

這就帶出了今天在論壇的另一種mentality,及其吊詭。說的是那些心口劃了個圈鑿著愛國二字的阿伯們。他們像一部忠精的錄音機(又或是欠缺接收力的收音機),重複著罵守衛皇后者為港英餘孽、阻礙發展等一早被駁斥掉的論點。他們以為撐撐撐撐撐硬政府就是愛國愛黨,殊不知自己在撐還魂的港英mentality;他們破口大罵守衛行動為留戀殖民,卻從未能理解本土行動中的本土二字,也大概從未能理解自己在精英mentality中佔據的位置。同樣,他們難以突破自己的局限,也同時落入歷史的吊詭。

也只有在理解了盲目愛國與港英思維繼續治港這兩種mentality及其局限之後,我們才能更看清楚一群立足於本土、質疑由上而下的管治手腕的年輕朋友---他她們的時代意義。前二者為因,後者為果。若過去十多年的唯經濟發展不是粗暴得除了大商場和屏風樓就什麼都不欲交給年輕的一輩,我難以想像拆天星和皇后會衍生如今的堅持。那是一個在歷史中走來的城市維護自身所引發的力量,也只有見到這種力量,才讓人尚能繼續呆在這個地方。我相信,當有更多舊區危在旦夕、當屏風樓繼續起越起越多時,只會有更多的市民自覺地站出來重新書寫一個香港故事,並且不限於年輕人,也更非一時間的激情。

回歸十年,脫離殖民思維的工程,現在才開始。

(刊於2007年8月1日《明報》世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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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凱迪於7月29日的發言︰


(Anson拍攝、剪輯)

星期六, 7月 28, 2007

請花半小時,仔細讀一讀

若您還不太清楚,保衛皇后,其實並不只是關乎皇后,而是涉及未來中環沿海一帶的地貌與空間使用的權力重新劃分;若您還不太清楚政府在整個規劃過程,如何意圖以行政技倆隱瞞行將興建的解放軍碼頭和橫臥的商場大廈,請花半小時,仔細讀一讀以下這份特刊,只因為我們大家都存活在這個城市︰



集捍衛公共空間意義於一身的皇后碼頭,已到了最後的危急關頭,明天(29日)新任發
展局局長林鄭月娥將到皇后與本土行動成員對話。

請到場支持守衛皇后碼頭﹗

[轉貼]本土行動 絕食宣言-來自飢餓身體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轉貼]本土行動 絕食宣言-來自飢餓身體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保衛皇后碼頭的號角已經響起,我們決定發起無限期絕食(不進葡萄糖,只喝清水),向市民和政府發出最終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這是一個我城急速受到破壞的時代。很多珍貴的人事物,在還未來得及沉澱成深厚的文化土壤前,人已被訓練成對毀滅和強拆麻木。皇后碼頭只是數之不盡的例子之一,而我們,就是在這時代成長的年輕人。

近 半年來,我們在皇后碼頭,進行了不下二十次的文化藝術活動、有關皇后碼頭一帶的歷史研究、無數次學生和市民參與的文化導賞團。三個月前,在政府宣告碼頭停 用之際,我們開始了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進駐行動,逐漸熟悉這片市民空間的生態和習性,還認識了在這裡生活了數十年的叔叔伯伯,及每星期日風雨不改的外傭移 工等。

再一次,我們又要再次面對毀滅和強拆。政府半年前清拆天星時仍抵賴說它未足五十歲,故無法評級。受到市民廣泛愛戴的皇后碼頭經已被官方委任的古物諮詢委員評了最高級,今天仍難逃厄運!

我 城還有多少社區網絡、市民空間和歷史文物可堪拆毁?從天星到皇后,政府根本風紋未動。易地重置是荒謬:皇后不是迪士尼,不能拆掉後胡亂挑個地方重建。事到 如今,我們已別無選擇!天星已經消失,皇后現在危在旦夕,政府不可一錯再錯,我們唯有絕食直至政府承諾原地保留皇后碼頭。我們也在此呼喚:來皇后,為下一 代守衛此地。

本土行動
二零零七年七月廿七日

搞事‧PTU‧常識

(1)

香港短近的歷史上,有一道疤痕,耳目相傳,發揮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思辯跳躍效應︰抗爭=搞事=非理性=破壞秩序……隨著時間的推進,這道程式現在的降落點是︰破壞經濟。

這種本能式躍進思維的效果,最直接就是在個體中催生恐懼厭惡,繼而生起去之而後快的心念,以抗衡一種心理上的失序。

疤痕是在整整四十年前烙下的,雙方的暴力、菠蘿的驚恐、無辜的死傷、受害的家庭,都實實在在於這個地域空間內發生了,也形成了歷史的吊詭,使愛國舉動成為殖民者穩固管治的共謀,逐步贏取被殖者的民心。

我無意為當年的暴力平反、也沒能力在此為那段歷史下個評論,我關心的,是疤痕在打後的時空內,所發揮著的,接近本能的,效應。

據說,人類怕黑,是源於繼承了遠古祖先的恐懼。在彼時沒有燈火的時代,面對伺伏在黑暗中的種種危險,「怕黑」是一種很理性的恐懼。可是,如今都晚晚幻燈十八彩了,難道還不應去直面一下自己的「怕黑」嗎?

這種「怕黑」的心結、疤痕,是任一種統治者都樂意見到,並善於利用的。

先來說一件算不得大痛大癢的事。就像去年,學校無由來給老董頒發什麼科學榮譽學位,有同學在儀式進行中掛banner反對;落到班裏討論時,也有年輕學生衝口而出︰搞事﹗

你說那不禮貌吧、不尊重吧,也罷,但在這個議題上,難道禮貌和儀式秩序,比頒發學位背後的理念和價值,有更凌駕的重要性嗎?

可結果,一句「搞事」就足以把整件事的荒謬和牽扯著的權力關係,輕易打發,連想都不必去想了︰根本不存在議題,若存在的,就只是學生的行動恰當否。

寫到這兒,大概就要有建制派的同學很快樂地跳出來說︰嗱,咁咪即係搞事囉,你唔搞人哋都唔會話你搞事,依家你搞咗就應晒棍,所以個議題咪出唔到囉。

沒錯。要直搗核心把議題揭出來,真是不容易。

但原因不在促成「搞事」的行為,而是「搞事」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一大塊坑渠蓋。無論站在哪個方位的同學,樂意或不樂意頒發學位予董或完全不在乎的人也好,都不約而同順應著「搞事邏輯」而取態,要麼心悅誠服、要麼世故地接受現實,卻總少有意欲把「搞事」這個說法本身鬆動一下,揭開來,諗一諗。

彷彿,示威抗議,上台搶咪,和文革時的批鬥,和放炸彈,是同等力度、同等向度的行為,一概要去之而後安。於是,歷史的再度吊詭是,歷史的教訓成為後人的「順手拿來」,使人失去對當下的細緻辨識、對是非的叩問,不問情由地就站到維護既有秩序的一邊。

那麼,是否就永沒可能突破缺口,建制內外連著一併膠著呢?

後來,我在電視看到PTU

(2)

原來05年底世貿級部長會議的經驗被大眾傳媒消化為本地文化生產工序的新元素,進行再生產。

於是在新近的電視劇集,如果PTU代表著正義的話,那麼站在正義之友對立面的,不再是什麼軍火集團、販毒集團,而是示威者(還有遷拆戶)。如斯把示威抗爭在一種「合理化」的過程中作邪惡呈現,初看難免心頭不安。可再看下去,卻看出了希望,至少是一丁點希望。

是這樣的,鄧英敏率領的一眾示威者,向剝削他們的資本家索償,鏡頭zoom埋去,示威牌上大大隻字寫著的是「還我血汗錢」、「奸商欠薪」之類的語句︰這不明明顯示了他們為受害者嗎,怎麼被剝削者反成了公器要對付的「暴徒」?鏡頭一轉,全副武裝的PTU出場,嚴陣以待。

這種畫面可以讓人讀出什麼?追討欠薪的工人,在某企業大廈外與全副武裝的機動部隊對壘,而被追討對象卻完全缺席,那麼,PTU還不是在鏡頭的(有意)無意之間,成為資本家的私家食蕉?那麼,PTU還有什麼正義可言?難道,「搞事邏輯」甚至要大眾接受,打工無糧出都是理應接受的「現實」之一種?

2007年電視上呈現的PTU,與民初劇常見替無道的國民政府對付異己、欺壓平民的官兵又何異?

以為把示威者放置在妖魔的位置是很能追貼潮流時勢,卻鬼拍後尾枕,即席示範那縱使看來密不透風的霸權論述,也總難免有其缺口。

而能夠突破缺口,仰仗的絕不是學識,也不是知識,卻是常識。再說得白些,不過直指人心。而我,還不致於相信,大部份香港市民,都已墮落得會占其幸災樂禍的位置︰你死你事,總之唔好搞到我﹗

(3)

今天在皇后碼頭,有三位朋友在進行絕食。

我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去想一想,這幾位年輕的生命,選取這種方法去抗爭,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去看一看,大家如今生活著的「香港」,都已變成什麼模樣。

請不要犬儒地、涼薄地把別人的生命論斷為「搏出位」、「爭做英雄」,這種發牙痕不需任何本錢的言論,只會帶來傷害。

不要再製造仇恨吧,何必那麼尖刻歹毒,大家都活在同一個城市,大商場把海旁的最後一個缺口堵塞,誰又是得益者?公共空間一再地落入地產項目,誰又是長遠的受害者?

最後附上︰

本土行動 絕食宣言-來自飢餓身體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保衛皇后碼頭的號角已經響起,我們決定發起無限期絕食(不進葡萄糖,只喝清水),向市民和政府發出最終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這是一個我城急速受到破壞的時代。很多珍貴的人事物,在還未來得及沉澱成深厚的文化土壤前,人已被訓練成對毀滅和強拆麻木。皇后碼頭只是數之不盡的例子之一,而我們,就是在這時代成長的年輕人。

半年來,我們在皇后碼頭,進行了不下二十次的文化藝術活動、有關皇后碼頭一帶的歷史研究、無數次學生和市民參與的文化導賞團。三個月前,在政府宣告碼頭停 用之際,我們開始了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進駐行動,逐漸熟悉這片市民空間的生態和習性,還認識了在這裡生活了數十年的叔叔伯伯,及每星期日風雨不改的外傭移 工等。

再一次,我們又要再次面對毀滅和強拆。政府半年前清拆天星時仍抵賴說它未足五十歲,故無法評級。受到市民廣泛愛戴的皇后碼頭經已被官方委任的古物諮詢委員評了最高級,今天仍難逃厄運!

城還有多少社區網絡、市民空間和歷史文物可堪拆毁?從天星到皇后,政府根本風紋未動。易地重置是荒謬:皇后不是迪士尼,不能拆掉後胡亂挑個地方重建。事到 如今,我們已別無選擇!天星已經消失,皇后現在危在旦夕,政府不可一錯再錯,我們唯有絕食直至政府承諾原地保留皇后碼頭。我們也在此呼喚:來皇后,為下一 代守衛此地。

本土行動
二零零七年七月廿七日

星期四, 7月 26, 2007

七一電台︰朱凱迪---從皇后看天星與未來

「女人話事」

主持:司徒薇

主題: 從皇后看天星與未來

嘉賓: 本土行動的朱凱迪 (www.queenpier.hk)

(按此節目重溫)

內容(轉貼):

7月24日政府向立法會提交文件,詳細地以專業的工程圖交代整個拆卸安排,關於技術部分,我﹝們﹞怎樣也說不過政府,不說也罷;但大家也許想知道,到了這個階段,本土行動為何要在碼頭撐下去。

一﹞本土行動在皇后碼頭搞活動已經七個月多,廿四小時露宿也快三個月了﹝四月廿六日開始﹞,我們在這一段日子有一個很深刻的體會──皇后碼頭以至整個大會堂建築群,是香港都市核心僅餘的平民地帶。

大 家可能會留意到近十年香港政府的城市規劃策略,就是將都會區、特別是維港兩岸高級化。一切都「高檔的、雅致和優遊自在的、響噹噹的、炫目耀眼的」﹝套用馬 國明在新書《全面都市化的社會》的形容詞,也可參看我寫的 西九豪宅文章﹞根據分區計劃大綱圖,西九龍那塊空地原來是要起一個比維園還要大的區域公園,彌補油麻地至深水土步休憩用地的不足,如今則非要建最高級的音 樂廳和豪宅不可;天星碼頭原來是小市民慳錢過海的首選﹝只需1.7元﹞,但隨着接駁的尖沙嘴巴士站搬走,以及中環碼頭向外移,天星小輪漸漸就變成了專門接 待遊客的遊船﹝政府在游說九倉搬遷天星碼頭時,是以大幅增加的商業面積來交換的﹞。類似有傾向性的規劃,不勝枚舉。

現 在的皇后碼頭,沒有女王和總督出入,卻有很多基層市民,包括工人、退休老伯、小販、釣友、菲律賓女傭、流浪漢等出入。他們在這一帶找到不會排斥窮人、沒有 康文署職員驅趕的喘息之地。皇后碼頭被拆後,愛丁堡廣場將被馬路取代,只剩下人流被陰乾了的大會堂;郵政總局及停車場被拆後,將會興建長四百公尺的摩地大 商場﹝即沿目前藍色行人天橋﹞,待建成後,大部分要出去新天星碼頭和新海濱的人,都要先經過高級的、私人規管的摩地大商場。

本土行動從來都不止關心皇后碼頭的去留,我們要抵制的,是這種將基層市民、將社會的邊緣人掃離都市核心的規劃。

二﹞經過政府的催谷,一般市民到現在仍然把「集體回憶」掛在口邊。我在這裏要很堅決地澄清,對本土行動來說,要保留皇后碼頭和天星碼頭,跟「集體回憶」一點關係都沒有。剛剛相反,我們要留住的,是幾十年來一直被遮蔽的香港社會運動史。

這 個想法大概不難明白吧。在學校裏在電視裏用來洗腦的香港講歷史,無非就是小漁村變金融中心,但香港的過去真的僅此而已?決不是的,香港歷史至少還有另一條 線索,就是在此城生活的人爭取自身權益,抵抗當權者的歷史。而這一段歷史,有很多都是以天星碼頭、皇后碼頭作為背景的:六六年的蘇守忠絕食、七一年保釣兼 反公安法示威、八九民運﹝四五行動是當時在皇后碼頭商議成立的﹞、九十年代菲律賓女傭爭取休憩空間,以至於去年開始的保衛碼頭抗爭。

因此,拆走皇后碼頭、消滅愛丁堡廣場、陰乾大會堂不是拆幾舊石屎這麼簡單,而是在消滅一段段仍然被刻意遮蔽的社會抗爭史。他日對着一條馬路,蘇守忠四十年前的往事要如何說起?結局就是,我們的下一代、甚至他們的下一代,都只能蒼白地複述小漁村變IFC的官方歷史。

保留皇后碼頭是非常政治性的運動,不是要留一個地方讓中產嘆咖啡,而是要學狄娜姐姐話:「毌忘國恥」。保留皇后碼頭也是要讓下一代記住,今天享有的一切人權和勞工權,決不是英國殖民者或特區政府賜與的,而是六十年代以來,一代代香港人爭取來的。

PS:大家應該有個疑問,為何我們如此堅持原址保留,不接受原址重置﹝可參考附件的皇后碼頭特刊FAQ﹞。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成立,因為政府到現在還未有原址重置的承諾,而大家看過上述的解說後,應該會想到問題的關鍵在哪裏。

星期日, 7月 22, 2007

這個片要看要看啊﹗傳開去啊﹗

吾土吾情︰ 《 第 一 集 》 皇 后 之 後

編 導 : 麥 志 恆


去 年 十 二 月 政 府 拆 卸 天 星 碼 頭 , 遇 到 要 保 育 天 星 的 市 民 激 烈 阻 撓 , 引 發 關 於 發 展 與 保 育 的 矛 盾 , 可 說 史 無 前 例 , 而 且 一 直 延 續 到 皇 后 事 件 , 至 今 仍 未 解 決 。 過 去 半 年 , 不 同 界 別 、 不 同 階 層 的 香 港 人 , 都 對 「 如 何 保 育 香 港 、 如 何 保 留 文 物 、 公 共 空 間 的 保 育 、 從 下 而 上 的 保 育 政 策 … 」 這 些 議 題 廣 泛 討 論 , 一 下 子 , 市 民 對 自 己 身 處 的 城 市 , 應 該 如 何 佈 置 、 裝 飾 和 使 用 , 不 再 沉 默 。 無 論 「 保 皇 」 結 果 怎 樣 , 在 發 展 與 保 育 這 個 議 題 上 , 新 思 維 的 注 入 , 將 是 無 可 避 免 。

去片﹗

(若未能直接開啟wmp檔,請到這裏)

那個誰誰誰跟誰呀,拜託別再自我複制重複呢喃什麼「集體回憶」、「留戀殖民」。


睜開眼睛、張開耳朵去聽去看啊﹗如果你不曾關心這個城市的過去,那就在當下去把握她的未來,不要讓她的未來完全地複製過去的程式,並葬送於過去。


再說一遍,保留碼頭,不是什麼
「集體回憶」、「留戀殖民」﹗
活脫脫的是關於當下、關於根植於當下的未來。

這是一個公共空間、城市規劃的議題﹗

為什麼要同意在已經商場氾濫的中環海旁,再橫腰欄下一座躺著的IFC,遮蔽已經日見局促的視野﹗?
為什麼要同意把可以讓市民去吹吹風吹吹水的公共碼頭,變成市民止步的解放軍碼頭﹗?

當政府的公關辭令例如香港人最痛的每天浪費納稅人多少錢、交通擠塞解決無期等話語浮遊到面前時,請別急於採摘、使用,請先花一點時間去理解這些辭令背後的理據到底是否成立︰



一個能讓香港人驕傲的都市生活,不應以最薄弱貧血的「住家---辦公室---商場」點到點程式來定義﹗


星期六, 7月 21, 2007

折扣黨

社會上關於八折黨的討論激烈。

夜得一夢,老師問我,欲以陸折或玖
折的制式遞交論文?由於無法得知這種制式,針對的是內容、評分或其他,所以後來,就醒了。

星期日, 7月 01, 2007

突如其來的照面




直到知道這個消息,才忽然像是回歸現實,有一種灌頂而下的沉重。

今天,哪裏都去不成,靜靜躲在房間裏繼續那良好預算失敗後的身心試煉。

即便是躲,但耳裏眼裏這陣子總是避不過那排山倒海的獻媚,高峰是昨夜吃飯一開電視,我都不知道那叫什麼節目,反正每個台都轉播的,但卻毛骨悚然,特別是正好看到那個什麼甜酸香港歌舞劇。這種驚嚇是十年前無法想像的,怎麼說呢,是一種裝扮的春節聯歡晚會,若乾脆是那回事就又算了,卻又不是,那就更惡劣。一種最劣質的以完全的空洞裝扮出來的政治文化產物。你說那不是香港吧,但其實從某種意義來講,它只太寫實了。

直到剛知道這個消息,我忽而從這種欲嘔吐的暈眩中清醒過來,感受到時間的沉重。終於想大哭一場。


導演楊德昌,終年59歲。

八部作品,有兩部沒看過,是早期的《海灘的一天》、《青梅竹馬》。

看過的,順觀影序《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獨立時代》、《麻將》、《恐怖份子》、《光陰的故事》、《一一》。

一一打下這些影片的名字,就彷彿將時間中的自己,從那紛亂粗暴的碎片中,終於拼出一個輪廓。那些也稱得上青春的歲月,只能靠觀影記憶來執拾。牯嶺街的時候,還在上高中,捧著電雙之類的,以貧血的文化底子饑渴地吸取有關光影世界向我開出的可能。最落於俗套地說,也就是編織青春的夢想吧。

牯嶺街,都數不出看了多少遍,每次看,張震那童稚的倔強與清秀,永遠年輕,我也就以為自己永遠年輕,也總會以為大家都年輕。怎麼會,怎麼可能呢。我又如何去把自己剖開來,來說明那譬如小明和小四兒,到底曾觸動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在潛藏。

再看散落在時間裏的影片,憶起同行人,也都幾經來去,人面全非,種種是非情緣,即盡處未見圓滿,也都早在風中無痕,復歸止水。

沒想過,真的沒想過,這些電影,原來一直都為我深深愛著,也都深深在我裏面,只待一時突如其來,向我明


啊,此時煙火正待崩發,讓我哭,讓我好好哭一場。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
do you miss me tonight
Are you sorry we drifted apart
Does your memory stray to a brighter summer day
When I kissed you and called you sweetheart
Do the chairs in your parlor seem empty and bare
Do you gaze at your doorstep and picture me there
Is your heart filled with pain, shall I come back again
Tell me dear,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