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月 24, 2007

不吐不快


吃了個飽飽的晚飯後,正準備開工,開溜到死貓處逛一轉,就還是把論文先擱下了。

不吐不快。

根據社會學理論,教育制度粗疏來說,就是一道上向階梯─當然是對這個遊戲的勝利者而言。

而今環視四周,我認識的朋友們---教育制度中的勝利者,十居其八,都是高學歷低收入人士,或又稱常遭欺壓的低收入freelancer。「低收入」並不必然是與同等學歷一較高下的「低」,而是有些情況,真的是在基本開支之外偶有使費,都需要左度右度。教育的煉金術並沒在他/她們身上產生效應。

因為這些高學歷朋友,大都來自被社會主導價值嚴重邊緣化的人文學科。重商輕文,除了明顯反映在同等學歷的薪金差異之上,更重要是,根本沒有發展空間可言。僅以報章為例,小女子畢業時,尚有數份報章設有活力的文化版,如今能摺皆摺,稿費亦是低處未見低。

這麼一個自詡的國際大都會,豈不怪哉,除了金融地產補習天王專業人士(這個專業的定義也很專哩﹗),竟容不得一些不是一見發財的行業存活,更妄論健康發展。

新世紀以來,由政府掀頭的外判之風就更是大行其道,LCSDRTHK等大樹蔭下,一時多出無數同工不同酬、無福利但仍要強積的廉價勞工;此風吹到學院,就是多出了那麼多的美其名visiting lecturerpart-time lecturer

行頭萎縮和合約制盛行之下,也造就了更多freelance「肥爛屎」(島居博思語)。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做了一份小功課,自己定的題目剛好是「為什麼要做肥爛屎?」,訪問了好幾位朋友。一致的答案是,有頭髮邊個想做癩痢,只是在制度內工作實在太沮喪、太消耗、太想死。如果任何影視產品曾向你傳遞了一個優皮式的SOHO「肥爛屎」想像,那就真的叫他收皮﹗

選擇做「肥爛屎」不是因為背後有一道浪漫的「自由之光」在閃亮招喚,而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內,盡可能還有點堅持---無論那是什麼。這個push and pull的關係切勿搞錯。

「肥爛屎」毫不浪漫,除了入息不定、缺乏保障外,更主要是拖數易、收數難,走數亦有之。曾經有做freelance artwork的朋友告知,為了維持social network免費商業job也只得照做。無怪乎梁寶時要「發窮惡」,高呼藝術工作不是慈善騷、要尊重藝術工作者的勞動﹗

更可悲是,社會主導聲音卻常以食得鹹魚抵得喝的「民間智慧」把問題總而結之、去而化之。「肥爛屎」之臭,變相竟成了偏離主道應有的懲罰;而這舊屎背後那丁點的或原則堅持、或自由維護,竟也成了「奢侈品」。

一個並非銜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一輩子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工作中度過,要求自己不致異化得太過份,算奢侈嗎?(我不會說要做有意義的工作,因為「意義」二字,實是伊甸園的禁果,有時間將另行撰文)

我之前在學院做行政工作,每天準時下班乘校巴離開。十多輛旅遊巴排成長隊,人們魚貫。坐在車上等開車,我看看錶,準在某個時分,那些特定的臉就一張張在車窗外經過,每日如是。重複本身並不構成問題,太陽還不是每天東方起西方落,問題主要在好些臉面的蒼白與虛空。每天這個時刻,我就會無端傷感,那些目光空洞的臉面背後,可還有躍動的渴想?躍動,該回溯到哪個階段?中學?小學?

校巴很好,很方便,點到點。家─辦公室。沒有留白。

我知道這樣講,有人就會說,子非魚,可能人家追求的正是這樣的生活,你又憑什麼斷定人家不快樂?或許吧,我並不堅持也其實不是想批評誰,重點是,當有人不願意這樣子生活的時候,除了應該有所選擇之外,更不應換來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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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生意)冇諗住要發大達,只係想照自己的方式好好生活。」想起利東街一位商戶曾這樣對我說。為什麼不想發大達的人,總要受到某種懲罰,在這個地方。


剛巧今天︰中產向下流貧富愈見懸殊

7 則留言:

littleoslo 說...

sometimes when i m a bit sinna, i wanna say to hk, 食屎吧香港

匿名 說...

我相信對自己生活方式的堅持, 並不是用來偷懶的藉口. 記得當初回到公司的時候, 曾經向老闆提過自己這個理念, 轉頭就給教訓了一頓...

常常說"你發左達咪乜都得囉", 但這是否絕對? 如果我明天就死掉, 是不是又是一句"這是你的不幸"就走人? 或, 如果我沒想過發達的話, 是不是我也該有我該得的生活質素呢?

我仍然相信, "搏殺"跟個人的生活空間, 是可以並存的. 如果為了一些可能很虛無飄渺的目標而賠上自己的健康, 甚至生命, 又是否值得?

P.S. 看完之後, 勾起我在假期裡想到的... 雖然完全地 OT -

"我相信在太原街人擠人地去找玩具的那種樂趣, 並不是玩具反斗城能複製出來的"

熊一豆 說...

這個地方,最大的問題就是對多元化的完全窒息。有些人以完全的搏殺為人生目標,那也沒有問題,只要不以此為目標的人,也能同時從容地過活。

但在香港,光是高地價政策與越收越緊的城市規管之雙管齊下,就已抹煞了太多的可能性。看領匯上市後的極大惡果,就很清楚說明問題。

太原街或其他舊街區,商舖老闆也都是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但這總生意並不以消滅對手、獨霸市場為本,於是處處考量就仍見「人味」,那是在生活中求財,而非把求財變成生活。

眾多的小,與單一的大,構成的是完全不同的社會。去年年尾看大友克洋版《大都會》(以手塚故事為本),怎不哀於其預示能力。

rururu 說...

為什麼不想發大達的人,總要受到某種懲罰,在這個地方。
=>係囉呵。

Dead Cat 說...

超級感慨大連鎖。我這正是高學歷(但低學識)低技術(搵工冇人請因為 唔smart沒有exactly他們要的經驗)低收入。說出來可能會被人罵,因為我正是想變成肥爛屎/ freelance,但我現在的工作,正是很多人夢昧以求的 – 沒什麼特別要求只要一個普通的學位、唔爆鑊時勁routine、準時出糧,雖然人工與同工不同酬的公務員冇得比,但又好過不少人,仲可以交租同買埋d無謂野。那,我仲想點?

我不是沒有被人罵過。人地冇得食ga你仲想點? 我只是,在安穩但蠶食心靈消磨意思的工作裡想逃。但有人說:那你辭了職還是要做另一分更討厭的工作呀哈哈。甚至有人說這份工是我生命中另一方面得到快樂要付出的懲罰。 頂!你好野!而我又真的找不到其他工作。Beeeeaaaaaaa 。OK,其實我沒有忘記現在肥爛屎貧窮的實況,而我知道我的搵食能力比他們還要差。結果是多年來我還沒有辭職,十年「金牌」等緊我。

但不代表你們勝利了。我就不認不信我只是一塊勞動的肉。

據聞他們會在08年抄了我們這些non civil servant contract staff (唔知邊個比較唔civil 呢),我還是會「自然」被辭掉的,所以那些認為我這種資質應該乖乖做好呢分工的人可以收皮。

一豆,記得當年在campus,你是系中少數的「文藝青年」。而我們這個系本是文藝的。為何有那麼多從小因為讀書叻乖乖女而後來做了EO在29歲結婚而從來不讀課程裡的小說的女孩會在系裡?我曾跟某財經畢業生作無意義的吵咀,我說大學本意是求知識而非從商,跟她們這幫人不同,而她反說只是我們「讀呢d野」(generalise所有文科)ge人唔接受與自己不同的東西。完全無法溝通。我不是叫他們都去死,只是堅持,學術跟職訓是兩碼子的事。現在也許應把所有大學「正名」為理工。

畢業了,怎麼辦?(你正在寫論文,而我剛讀了個貴到無倫的所謂fine art學士)

熊一豆 說...

dead cat, 我都仲有得長回應架,不過趕住交文,過埋呢幾天日先﹗

熊一豆 說...

deadcat,是的,這個話題最困難處,就是很容易被理解為唔知足,而看不到社會結構層面所構成的不公,才是真正問題所在。

哎,你提起"文藝青年",這個名堂多數都是在見工時出現,看完我的稿,對方通常會說,hm...好文藝青年。結果,當然就是不合適。

暑假就要完成論文,之後的,再想吧。反正,我挺享受現在的讀書寫文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