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7月 28, 2007

搞事‧PTU‧常識

(1)

香港短近的歷史上,有一道疤痕,耳目相傳,發揮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思辯跳躍效應︰抗爭=搞事=非理性=破壞秩序……隨著時間的推進,這道程式現在的降落點是︰破壞經濟。

這種本能式躍進思維的效果,最直接就是在個體中催生恐懼厭惡,繼而生起去之而後快的心念,以抗衡一種心理上的失序。

疤痕是在整整四十年前烙下的,雙方的暴力、菠蘿的驚恐、無辜的死傷、受害的家庭,都實實在在於這個地域空間內發生了,也形成了歷史的吊詭,使愛國舉動成為殖民者穩固管治的共謀,逐步贏取被殖者的民心。

我無意為當年的暴力平反、也沒能力在此為那段歷史下個評論,我關心的,是疤痕在打後的時空內,所發揮著的,接近本能的,效應。

據說,人類怕黑,是源於繼承了遠古祖先的恐懼。在彼時沒有燈火的時代,面對伺伏在黑暗中的種種危險,「怕黑」是一種很理性的恐懼。可是,如今都晚晚幻燈十八彩了,難道還不應去直面一下自己的「怕黑」嗎?

這種「怕黑」的心結、疤痕,是任一種統治者都樂意見到,並善於利用的。

先來說一件算不得大痛大癢的事。就像去年,學校無由來給老董頒發什麼科學榮譽學位,有同學在儀式進行中掛banner反對;落到班裏討論時,也有年輕學生衝口而出︰搞事﹗

你說那不禮貌吧、不尊重吧,也罷,但在這個議題上,難道禮貌和儀式秩序,比頒發學位背後的理念和價值,有更凌駕的重要性嗎?

可結果,一句「搞事」就足以把整件事的荒謬和牽扯著的權力關係,輕易打發,連想都不必去想了︰根本不存在議題,若存在的,就只是學生的行動恰當否。

寫到這兒,大概就要有建制派的同學很快樂地跳出來說︰嗱,咁咪即係搞事囉,你唔搞人哋都唔會話你搞事,依家你搞咗就應晒棍,所以個議題咪出唔到囉。

沒錯。要直搗核心把議題揭出來,真是不容易。

但原因不在促成「搞事」的行為,而是「搞事」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一大塊坑渠蓋。無論站在哪個方位的同學,樂意或不樂意頒發學位予董或完全不在乎的人也好,都不約而同順應著「搞事邏輯」而取態,要麼心悅誠服、要麼世故地接受現實,卻總少有意欲把「搞事」這個說法本身鬆動一下,揭開來,諗一諗。

彷彿,示威抗議,上台搶咪,和文革時的批鬥,和放炸彈,是同等力度、同等向度的行為,一概要去之而後安。於是,歷史的再度吊詭是,歷史的教訓成為後人的「順手拿來」,使人失去對當下的細緻辨識、對是非的叩問,不問情由地就站到維護既有秩序的一邊。

那麼,是否就永沒可能突破缺口,建制內外連著一併膠著呢?

後來,我在電視看到PTU

(2)

原來05年底世貿級部長會議的經驗被大眾傳媒消化為本地文化生產工序的新元素,進行再生產。

於是在新近的電視劇集,如果PTU代表著正義的話,那麼站在正義之友對立面的,不再是什麼軍火集團、販毒集團,而是示威者(還有遷拆戶)。如斯把示威抗爭在一種「合理化」的過程中作邪惡呈現,初看難免心頭不安。可再看下去,卻看出了希望,至少是一丁點希望。

是這樣的,鄧英敏率領的一眾示威者,向剝削他們的資本家索償,鏡頭zoom埋去,示威牌上大大隻字寫著的是「還我血汗錢」、「奸商欠薪」之類的語句︰這不明明顯示了他們為受害者嗎,怎麼被剝削者反成了公器要對付的「暴徒」?鏡頭一轉,全副武裝的PTU出場,嚴陣以待。

這種畫面可以讓人讀出什麼?追討欠薪的工人,在某企業大廈外與全副武裝的機動部隊對壘,而被追討對象卻完全缺席,那麼,PTU還不是在鏡頭的(有意)無意之間,成為資本家的私家食蕉?那麼,PTU還有什麼正義可言?難道,「搞事邏輯」甚至要大眾接受,打工無糧出都是理應接受的「現實」之一種?

2007年電視上呈現的PTU,與民初劇常見替無道的國民政府對付異己、欺壓平民的官兵又何異?

以為把示威者放置在妖魔的位置是很能追貼潮流時勢,卻鬼拍後尾枕,即席示範那縱使看來密不透風的霸權論述,也總難免有其缺口。

而能夠突破缺口,仰仗的絕不是學識,也不是知識,卻是常識。再說得白些,不過直指人心。而我,還不致於相信,大部份香港市民,都已墮落得會占其幸災樂禍的位置︰你死你事,總之唔好搞到我﹗

(3)

今天在皇后碼頭,有三位朋友在進行絕食。

我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去想一想,這幾位年輕的生命,選取這種方法去抗爭,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去看一看,大家如今生活著的「香港」,都已變成什麼模樣。

請不要犬儒地、涼薄地把別人的生命論斷為「搏出位」、「爭做英雄」,這種發牙痕不需任何本錢的言論,只會帶來傷害。

不要再製造仇恨吧,何必那麼尖刻歹毒,大家都活在同一個城市,大商場把海旁的最後一個缺口堵塞,誰又是得益者?公共空間一再地落入地產項目,誰又是長遠的受害者?

最後附上︰

本土行動 絕食宣言-來自飢餓身體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保衛皇后碼頭的號角已經響起,我們決定發起無限期絕食(不進葡萄糖,只喝清水),向市民和政府發出最終的呼喚:請為下一代守衛此地。

這是一個我城急速受到破壞的時代。很多珍貴的人事物,在還未來得及沉澱成深厚的文化土壤前,人已被訓練成對毀滅和強拆麻木。皇后碼頭只是數之不盡的例子之一,而我們,就是在這時代成長的年輕人。

半年來,我們在皇后碼頭,進行了不下二十次的文化藝術活動、有關皇后碼頭一帶的歷史研究、無數次學生和市民參與的文化導賞團。三個月前,在政府宣告碼頭停 用之際,我們開始了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進駐行動,逐漸熟悉這片市民空間的生態和習性,還認識了在這裡生活了數十年的叔叔伯伯,及每星期日風雨不改的外傭移 工等。

再一次,我們又要再次面對毀滅和強拆。政府半年前清拆天星時仍抵賴說它未足五十歲,故無法評級。受到市民廣泛愛戴的皇后碼頭經已被官方委任的古物諮詢委員評了最高級,今天仍難逃厄運!

城還有多少社區網絡、市民空間和歷史文物可堪拆毁?從天星到皇后,政府根本風紋未動。易地重置是荒謬:皇后不是迪士尼,不能拆掉後胡亂挑個地方重建。事到 如今,我們已別無選擇!天星已經消失,皇后現在危在旦夕,政府不可一錯再錯,我們唯有絕食直至政府承諾原地保留皇后碼頭。我們也在此呼喚:來皇后,為下一 代守衛此地。

本土行動
二零零七年七月廿七日

1 則留言:

匿名 說...

借問,站在公共空間這個概念上,政府拆拆拆,我們去?休憩呢,當局在這點上有沒有解釋呢,再e.g.kai tak多年前談build 一個standard 運動場(設有副場),當時草圖已出,現在?政府要compensate我們很多公共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