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7月 28, 2006
笑一笑,齊歡笑
宇宙的設計,絕。你狂吧你,走到頭不過推倒重來,彈指之間,宇宙洪荒。
把人的狂妄堆積起來,應該足以讓天地狂笑彎了腰。說地震海嘯為天降懲罰,也不免太妄自尊大,毋寧視為天地捧腹的一陣搐動,更匹配。
學易之人拈指間機關算盡,卻不敢狂,以最後一招算不盡,留於天,是為敬畏。吃速凍牛排基因土豆的人,倒是狂,以為把漢堡包子賣到了天涯海角,就成了天下主子。萬物皆為「我」所用、為「我」而生,來,大家都必須來吃「我」賣的包子。你X的,這麼好吃﹗誰敢不吃﹗
人類歷史上有哪天沒有戰爭嗎?不知道。大歷史本就是戰爭史。打吧,其實從來沒有停止過,但現代以降每一場戰爭總容易被理解為一種例外︰為和平而戰、為公義而戰,又或簡單一句「人類,人類為何如此殘忍了?」。阿巴斯的mis-recognition,不只是以為把天星碼頭遷移到別處就叫做保留歷史、看到歷史(看到中大砍樹論每以移種別處來重申保育立場就無法不令人發笑,「刻舟求劍」現代反轉演譯版),還可以擴展到,每遇有戰爭時,就會令我們以為自己是多文明。
茹毛飲血的時候,戰爭再怎麼死人,再怎麼死獸,大地還在。變成文明人之後,戰爭就要大地一起陪葬。
什麼叫茹毛飲血?那就是把自己的命拿出來跟另一條命拼個死活,搏鬥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什麼叫文明?那就是拿著刀子面對一個已被囚禁的生命,一邊喊好驚呀咦好核突呀,一邊白刀子半天不進不出,然一切只為博另一邊廂的咧嘴狂笑;最後,某個生命的剩餘,被放進口裏(與裹腹無關)只為落一個以供嘲笑的口實,並作為嘲笑的證據再吐將出來。我們看得拍掌拍腿大聲叫好。羅馬鬥獸場上,有過同樣的歡樂時光,惜其時未有爆谷薯片可樂。羅馬就是金光燦燦文明的一支源頭。
文明的人現在到處都有,托托眼鏡、整一整領帶、修一修鼻毛, 說︰成王敗寇,這是很理性的事。人嘛,就是比獸多了個惻隱。吃你,正是代表你有價值。否則,(朕)讓你絕種算了。
絕種。呵呵。黃雀在後。自作業,活什麼活、狂什麼狂。
不必出動物理學家霍金,只要一個大腦比較沒有被爆谷可樂滴屎尼閉塞掉的,抬頭望天、低頭思地,就能知道不必花多久,一百年、兩百年,豪夠俾你三百年又如何,生命將無以為本。吃吧,那將種出毒物的土地,喝吧,流著毒液的水,吸吧,那霉毒氣體。
霍金演講是夜,有娛樂八掛節目也湊霍金熱。有一段稿子大致是這樣的︰
主持甲笑︰阿霍金話地球仲有一二百年就玩完,咁大家好快啲搵個星球去移民喇喎……
主持乙笑︰咁樣呀,中意繼續搞地產既可以去土星,中意搵銀既就去水星,wear水吖嘛……
哈哈哈,哈哈哈。
或許,有說主持不過是讀稿機器。或許,又有說編劇不過為博大眾一粲。一句到尾,大眾同歡暢,唔講邊有得笑。你咁Q認真做乜春。呵呵呵,地球絕滅又何妨作笑話如輕煙去。看待生命若此,是夠徹底了。實質,是大眾娛樂,早比吾等傭人看破紅塵,視死如歸。
不妨,配合著,與天地齊歡笑。
彈指間,一切推倒重來。
p.s. 霍金演講,總令我揮不去紀大偉的《膜》,或類似故事。以自身生命,把一具皮囊與玻璃容器的區別推到極盡,有一種名副其實的科學家的感覺。這一筆過氣之思想,有時間,再記一記。
星期三, 7月 26, 2006
當藍天成為豪宅房內的牆紙天花
續前篇關於精神力量的求索。
八十年代打後的二十幾年裏,香港的文化養份中有確認過什麼嗎?
我想不起。
思想的先鋒,都在懼怕著成為權威,寧拆解毋建立。求其過骨、謝絕深奧、踐踏尊嚴,正好搭一趟便車。
我又想起,日本有大江建三郎,寫兩本以孩子為對象的《孩子為什麼要上學去》、《給新新人類》,理直氣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推倒舊有道德之後的,應該是取捨重組一種新的道德,而不是一股腦兒把什麼都廢了。人類尚未進化到這個地步。若確認一種基本的道德與是非,會讓「吃人的禮教」有借屍還魂之機可剩,那麼,消解一切下的各種混水摸魚、假自由之命,是否比前者更易釐清?
還是,我們根本沒有信心可以把事情講得清楚,一條一條線頭拆開來?
什麼都不相信之後,我們變得多精明;他人身上的情感是陷阱,自己身上的感情是餌。看看報紙頭條、讀讀網上言論,一種涼意往內滲。我們的城市,以更多的規條來回應情感的貧瘠。到處都可見︰你死你事。你窮你賤。活該。
六、七十年代,流行文化有黑玫瑰。九十年代,黑玫瑰成了調侃對象。
嗯……嗯……我們……有……俠侶北北嬋。
星期四, 7月 20, 2006
熱昏頭
今天報上引北島說︰「……作為文革的一代人,我們的根底還是扎得太淺,先天不足,沒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和意志,沒有足夠的知情準備,因而未能真正抓住歷史給予我們的機會。」(《明報》世紀版,2006年7月20日)
那麼成長於八十年代的一輩人,譬如我,有沒有根底?以什麼為精神力量和意志?再問,對精神力量和意志的需索,是否一種過時的情態?
作為一個經常不合時宜的個體,我只能說,這種需要,經常強烈來襲。也總這兒那兒,不問根由地吸取一點力量一些意志,但結果,總有一種脫底沙漏的宿命。或稱為持續的和稀泥亦無不可。我猜,需要服食偉哥的,大概挺能明白這種境況。
巨大的犬儒並不是一條狗,它是那無孔不入藏在耳鼓、嵌在牙縫的懦弱與恐懼,還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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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傾向以向前拋擲十年再回顧現在的回力視點,來體會現在的可愛,以及把自己牢貼在當下。
再如何臃腫、鬆垮的現在,十年後的自己也將會艷羨不已。當然,這也反映出一種向失去邁進的時間觀。如果能經常持有這種時間觀,當下應該永遠是值得去愛的。
我(們)必須快樂,不是廉價樂觀主義。
星期二, 7月 11, 2006
雖然過氣,還是要引
……
不明白為什麼婦女團體抨擊「架勢堂事件」所針對的對象原本為森美小儀. 現在因兩人受到各方處分而遭網民反擊後, 改口風轉駄抨擊事件反映商台管理層缺乏監管節目主持, 她們更指停播節目及懲罰主持人是商台管理層不負責任的做法﹐把全部責任推到主持人身上﹐將事件個人化轉移了市民的視線﹐目的在於逃避檢討傳媒機構在推廣性別平等意識上的責任。
其實看到這裡, 我就覺得她們經已製造更大的危機, 她們替森美小儀辯護, 而實際上, 付最大責任其實也該是負責該節目的編輯、策劃者, 難道森美小儀就只是執行節目的表演者嗎? 婦女團體不該如此認為, 要不然一開始不會把抨擊放在主持人身上, 因為大家都知道, 節目的定位、演譯風格、內容, 主持人都有份參與的。
……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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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禮……唔……非禮呢個講法……唔……到底係唔係有錯,都係值得商榷o既……講吓啫,都唔一定算係歧視……亦唔一定包含侮辱……其實非禮都唔一定有惡意……都係小心啲好……唔……唔好亂咁話人哋係侮辱……好容易打壓咗言論自由……唔……會好大好大好大機會以後連性都唔講得……其實都係想大家玩得開心有得笑吓……講到尾,都﹗係﹗講﹗吓﹗姐﹗
修辭異化再回歸第一課︰什麼叫非禮女性
任由一個男性或女性,在未得妳同意的情況下,肆意玩弄妳身體各部位,特別包括性徵部位的乳房及陰戶。與強姦的一線之差,在於沒有進行生殖器插入行為。非禮及強姦,根據現行法例(幸或不幸),均屬侵犯他/她人的犯罪行為。
什麼叫做「最想非禮女藝人」?
即係︰你/妳最想可以肆意玩弄其身體的女藝人。
於榜上有名且備感猶有榮焉的一眾性感美女,那麼,就盡情投入並擁抱那被人任玩身體的位置吧─如果那位置著實吸引。
根據都﹗係﹗講﹗吓﹗姐﹗的邏輯,作「最想強姦選舉」,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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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化境外語︰最不美麗的誤會,就是以為PCness以尊重為先。
女性情慾自主,若要借「唔好咁高姿態反對非禮意識」來爭取空間,真要問那是個如何自主的空間?﹗
星期一, 7月 10, 2006
老調,也只有老調
怎麼回事呢?怎麼這種完全合乎「自力更生,不拿綜緩」調子的行為,又成了需要動用如此多人力物力腦力緝捕的嚴重罪行呢?
犯法行為,總有其受害者或利益受損者。小販擺賣,損害誰的利益了呢?答案當然老調重彈,但既然此曲影響深遠、牽連生計,則不得不彈。低下層的賣買空間正在消失中,付不起商場貴租的當然只有不賣,高攀不起消費的卻仍是要買。
最近少上獨立媒體。那些泛涼薄的言論充斥(沒所謂溝通,只極盡一己發洩之慾),糟蹋一個才起步的理性討論平台,亦平白消耗編輯與有心論者的精力。這種泛涼薄言論,若有其積極意義的話,就是它提供了一個社會現實,我們的社會就是由好一部份泛涼薄組成的,若我們期想一個以尊重、平等為基礎的公民社會,該如何面對、處理、回應這種泛涼薄?尤其,當泛涼薄能夠很老練地同樣以反權威、反規範的論述理直氣壯地蔑視尊重、平等?
當有香港居民可以理直氣壯地用手指指著新移民幼童,斥訓其拿綜緩、應該返大陸時,我還會以為那是一種愚昧,看不清大家的位置所致的悲哀。現在想法有些改變。
一邊廂傾斜的法例越收越緊,另一邊廂泛涼薄的慾望要衝破一切道德規範。乍看像是對立,實質同一株薇甘菊上兩向的葉片而已。都不過一種發自深層的涼薄罷了─你死你事,絕對的旁觀他人之痛苦,兼且還要落井下石。當然,深層歸深層,並不是要搬出個心理分析的黑洞,深層一樣可找出其社會文化構成。尋尋覓覓,同一曲老調的變奏矣。
保守如我,開始重新思考道德。但才打完這個字,又開始怕,怕明光社以為我「投明」。那種什麼都粘在一起的思維模式,真傷腦筋,我們的文化需要大量的拆線頭工作者。
想起許寶老師也不得不玩「你有、我冇」式逐句點擊,公民社會─影兒也還沒見著呢。
星期二, 7月 04, 2006
盛暑刨書從理論邊上開溜
可見,先來安定一個性別想像的位置,接著,是與死亡的距離。此二問題有著落,則乾坤定矣,一切盡在不言中。用英文演繹,可稱social positioning。當然,唐狗花貓以外的名氣品類,就再添種族一筆。若謂之,街上撿來的,性別、年齡均不詳,則令人好生不安,想像穩定不下來,劃不出一個彼此對位來待之,只成了一個「東西」。
這種social positioning多普及於家寵,實為寵物界已承接人類社會圖想的伸延;反過來,亦可從對貓狗的大大咧咧,推敲出人類相見、打一個照面之後的心中有數。
昆德拉的《緩慢》,主角與闊別多年之友人重遇,彼此目光迴避,生怕對方以為自己欲從其臉上找出與死亡之距離。面對貓狗,可以放心提問,對著同類,則每多顧忌,為免看穿心事,還是呵呵呵大談天氣為妙。
世道扭曲,則多貓狗替我們蒙了難。
奠 ─ 雙向緩跑徑
我們的城市,那被稱為亞洲活力都會的,煙花明滅間,是一張空間管理的巨網在漸次收攏、收編。
大街是早已被逐步修理了,路邊小販、大牌檔,猶如新年光鮮廳堂出奇不意在當眼處冒出的一撮蜘蛛網,當然令國際都會的視覺神經為之蹙眉,務必去之而後快。相對來講,小巷的作用,本就是納詬,就像肥皂劇裏貴客到訪時的沙發底或雜物櫃。所以後巷的污水可以照流廢氣照噴,不相干。可惜,(無牌)小販們終究不是過街老鼠,不可能在煙污的後巷裏討得生活。
屬於公眾的空間得以維持一種軟棉棉的設定狀態且不會因任何個人意志的突圍引發失序意外,當然有賴面面向向的規條及有效監察。如果21世紀的香港還能滋養出那城市漫遊者,他/她到街上浪蕩一番,即使不致落得一個遊蕩的罪名,還是會碰到一路的No。No。No。
不准坐在車廂地板上﹗不准在車廂內飲食﹗不准在商場門口佇候蹲坐﹗不准在梯間坐臥﹗不准在長椅上躺臥﹗不准擺賣﹗不准吸煙﹗不准攝影﹗不准……
這些警告標示,絕非裝模作樣的虛張聲勢,而是連結著絕對的權力實踐。那監察之眼,近來更具形實及規模組織︰例如,東鐵派出便衣職員檢控坐在車廂地上的乘客、地鐵組織藍色制服隊嚴打飲食兼衝門的乘客、食環署便衣隊圍捕小販等等。吾等一眾小市民,務必調整對蹲坐、飲食、快步跑、擺賣等行為的「罪惡感」,才能使那緊張的氣氛、嚴密的鋪排,以及所耗費的人力資源,顯得合理。Action﹗ Go Go Go﹗
最近又發現,公共空間的管理,在以休憩為目的的公園,才最發揮得精細極緻。在公園餵鳥固然屬非法行為、在公園載歌載舞固然有機會被刑事檢控,更甚者,原來連跑步的方向也在被規管之列。
月前在維園遛達,正欲穿過緩跑徑走到公園中央的那片大草坪,猛然被一名職員喝止︰唔准向反方向行﹗把我嚇好一大跳。半天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向左走了幾步,令職員誤會我意圖逆時針方向走在緩跑徑上。然後我發現,緩跑徑每一路段的入口位置,都有職員把守,專職阻止有意或無意逆向而行的人。我滿腹狐疑踩在草坪上,迎面正好碰上兩個小男孩,被職員阻止︰唔准係草地踢波﹗
走在公園裏,我卻輕鬆不起來,反而有點像潛入紅外線防盜網的黑衣人,一舉手投足都有點神經質,生怕又有個誰撲出來指斥我犯了什麼規,以及我務必改正身體某一種肆意張馳的動能。
看著一群鴿子在上空飛過,我想,緩跑徑上就算有人迎面而行,又怎麼了呢?在限制及監管從缺的時候,難道人們就不懂得跑步了不成?我善意猜想,可能緩跑徑先前發生過嚴重的人撞人或七人連環相撞事件簿吧,所以才一弊顯一法生。可是,這種凡遇事即訴諸規條、律例的思維及做法,到底是一種文明的進步,還是人的退化?
在生活的縫隙中越見滲透的重重規條,若可視為一種表癥的話,就正好反比地揭示了一種對人的極度不信任,甚至個人能力的退化。
正因為我們不相信跑步或行走中的人,有能力閃避迎面而來的人,所以才需要動用人力資源以管理手段,去規限人體行進的方向;正因為我們不相信人具有常識不會去觸摸禽鳥糞便,所以才要全面禁養禽禁餵飼;也正因為不相信存在協調的可能性,所以在公園載歌載舞只有不准許的零和選擇,甚至最後導致悲劇發生。這種思維伸延開來,與考試局建議把「出貓」列作刑事,接軌。在對人失卻信任的另一端,是掌權者責任的輕卸。立例定規,一刀切按章辦事,總遠比因應個別情況作合適處理來得簡便,且不必承擔責任風險。
我並不以為車廂的衛生不重要、衝門不存在危險,也不是漠視跑步人士的安危及居民的安寧。只是,社會的進步並不建立於一個冷冰冰的「禁」字,若把人的手腳腦袋綑綁在安全的規條上,或許日後的下一代,真的不懂得在雙向的路徑上,跑步。把公共空間的使用從規條與禁制中釋放出來,容許活動其中的人施展手腳、發揮應變,才是孕育創意、滋養城市生命力的任督二脈。
動輒訴諸重典來解決問題的,除了可以是亂世,也可以是一個嚴重缺乏想像力的世代。斷估,那個要與國際接軌的大都會,不可能由一群躡手躡腳的「發條人」來打造吧。
如果你從不察覺這個城市的處處規條,那可能是因為你已太久沒有把雙手偏離大腿兩側來行走、太久沒有忽而想引吭高歌的衝動、太久沒有從一致的步速、方向中掉落出來。
假如哪天把手指伸進鼻孔裏狠狠清理一下這種不太雅觀兼不太衛生的動作,也成為一種違規行為的話,我將不知如何來愛恨這個城市。
死抱著「玩」、「笑」不放
「最想非禮女藝人」選舉在一片抗議與力撐聲中,演變成婦女團體與青年人的對立,實屬不幸,亦未免偏離重心。與其把對立看作不同年齡、性別族群間的對立,倒不如將之看作一種根深柢固的本土文化元素遭遇挑戰後的頑強抵抗。
「玩」及「笑」,很重要的香港元素,簡直如本土文化的脊髓。
其實,非禮選舉與較早前巴士粗口引發的一系列「再創造」,都可以在本土的「玩」及「笑」文化脈絡,找到傳承;昔日之因,得今天之果。
上世紀八十年代,應是這條脊髓的發軔期。電影方面有一系列的「追女仔」,電台節目有「三個寂寞的心」;九七前後,一眾窺秘式人肉雜誌忽然發難;電視方面的經典代表有一系列跨世紀的「獎門人」,以及歷年的選美會。
雖然各有專注,但萬變不離其宗是最緊要好玩及好笑,美其名曰︰大眾娛樂,娛樂大眾。在此特別為「玩」及「笑」作一番語境註解︰透過以言語損人、踩人、捉弄人,使對方處於被嘲弄的尷尬位置,從而獲得自我滿足並咧嘴大笑。一般而言,樣貌、口音、智力、女子的身材、男子的性能力、性取向均是嘲弄的焦點及笑聲的來源。因此這種本地特色的「好玩」及「好笑」,大多非指從有趣或幽默中獲取歡笑。
把以上的嘲弄焦點羅列開來,可見每項均踩著不尊重甚至歧視的鋼線,並一再複製、強化一種二元強弱的權力關係。一整套曖昧的價值標準就此確立,箇中笑與被笑的權力關係亦各安其位。如是者,被認定為醜樣的、鄉音未改的、反應慢的、大胸或平胸的、肥胖的、不同性傾向的,都是不能放過的嘲弄對象;而相對地,嘲弄者則在過程中鞏固其「精、叻、醒」的強勢位置。站出來指斥其不尊重或涉嫌歧視嗎?老早有套話在守候︰「玩吓之嘛,做乜咁認真?」、「唔玩,又邊有得笑呢?」一句「玩笑」可以四兩撥千斤,凌駕其他各種價值,更容不得別人當(認)真。
以如此「玩」及「笑」為尊的文化土壤,當然難以滋長出嚴肅的氛圍,以及互相尊重的素養。亦因此,每遇上一些要求莊重的場合,總不免見到一些捉襟見肘的尷尬場面。例如每年一度的香港電影金像獎,主持人總難抑慣常的亢奮,例如忍不住要把某某外國演藝人的名字嘻笑一番,因為,個名實在太好笑。也不得不一提早前網上廣傳、以巴士阿叔的罵人VO配上當年新聞片的「六‧四」紀念片段。這種不顧語境的拼貼,到底為觀者預設一份怎樣的閱讀情感呢?到底我們該戲謔地去檢視「六‧四」?還是悲憤地認同於阿叔,把他視為敢作敢言的「真英雄」?當然不會有答案,因為此一提問本身,就已犯了「最緊要好玩同過癮」這條金科玉律的大不諱。
尊重觸礁,意義消解。嘻嘻哈哈。
回到非禮選舉,有輿論認為其遭遇非議,不過是婦女團體「過份認真」,以及成年人不肯委身理解青年人的文化。筆者認為,在把「非禮不過是玩笑」撥歸一種名曰青年人文化的弱勢位置並加以保護之前,應對這種文化如何被挪用及實踐作一番了解。我其實並沒擔心會有人(成年也好青少年也好)在聽了選舉節目後去實踐非禮,我更關注的是這套沿自娛樂媒體事業的權力圖譜,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被複製及實踐,換言之,則是青年人如何運用這種「文化」來建立其群體間的權力關係。或許我們對青年人誤解的第一步,就是將其想像成單一的共同體。誰才是弱勢?籠統的青年人,還是「玩」及「笑」文化底下被褫奪尊嚴的那些個體?
或許長年累月被中土一句「文化沙漠」壓制得神經過敏,自從「文化」二字多取其廣義在大眾應用中出現時,任何物事,但凡冠以「XX文化」,就像是套上了金鋼罩,碰不得、批不得,一批就唯恐落入遭世道唾棄的「衛道之士」之列。若這種情態與西方的後現代特質不謀而合,那麼權威都打倒之後,是否以空洞、甚至具傷害性的哈哈笑來讓生活繼續?後現代的推倒權威、意義之消解,解拆到荼靡,不過是怯懦,缺乏承擔的勇氣。
但若我們連指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信心都沒有,那比恐懼自己成為權威來得更可怕及不負責任。
從不否認,本土這條文化的脊髓,也的確開出奇花異卉,但幾朵充滿平民活力的奇芭卻不代表可以容許普遍的媚俗混水摸魚。
絲襪奶茶、菠蘿油、麥兜麥太固然要緊緊抱住,可脊髓卻不必然是精髓。廣義的文化土壤裏,菁蕪並存,去什麼存什麼,還看我們有否辨析的能力、選擇的勇氣,以及憧憬一個何種樣的社會。
星期六, 7月 01, 2006
七一回魂,向未來日子拋擲
關鍵詞之缺席
嗯……嗯……嗯……就像吞了一枚茶味聊勝於無的茶葉蛋,悶在心胸。
我想了許久,該如何描述今天的遊行經驗。卻找來找去,一片空白,不是那情緒強烈得非筆墨所能形容,而是想來想去,都「冇嘢」。沒有聲音(除了拿咪的),不成隊形,寥落的空間裏,三三兩兩都有點低著頭(可能太陽太猛)努力走完了事的感覺。沒有了前幾年陌路但同途的相知。嗯……有點像大伙兒都趕著在牌照到期的最後一天前往續牌。
去年還擔心著成為失效的年度嘉年華,現才知嘉年華尚有其意志。
一小時內就抵達政府總部,卻又不停腳直接從後門離去時,心情古怪到極點。完全的鬆垮垮,沒有施壓的對象、沒有掙持面,連警察都快可以去偷閒買個雪糕杯了。不太能為自己的行為撂住一絲意義。我到底在幹什麼,和朋友中區烈日遊測試體能嗎?
主題不清晰嗎?很清晰。天這麼熱,若心中無所求,都吃飽了撐著不成。這些人都應該被尊重啊。
後來想到─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概只能是這副樣子。還能是什麼樣子?推了半輩子石頭還必須推下去的西西弗斯只能有疲憊與機械,連悲壯都嫌杜撰。
還有就是─
組織者缺乏凝聚與領導能力。零散的個體,如一粒粒水珠滾向目的地,不一會兒就蒸發了,匯成溪都不能,妄論江河。
出路都關乎想像力。我怪自己的頭腦裏一片空白。以致有些字詞,都不敢提了。
極希望以上不過是我這個瞎子碰巧摸到了象尾。
青藏鐵路
今天通車。我每天午飯伴以鳳凰衛視,已看了足一個星期的青藏鐵路血淚史。譬如毛澤東一句該去修修青藏鐵路了,要把火車開到尼泊爾去,光榮的戰士就站起來自告奮勇了。又譬如,每走多少公里,就倒下多少牲畜、埋下多少屍骨。拖曳幾十年,青藏鐵路從軍政轉而經濟功能(還不是殊途同歸),終於通車了。
身在拉薩的衛視記者把麥克風送到一位藏族母親面前,問其感想;母親笑了︰火車來了,就什麼都來了。
我驀地想起《百年孤寂》裏的母親Ursula,像也說過類似的話,雖然完全站在意義的另一端。心頭立時一懍。
我沒去過拉薩,不知道那邊是否早有麥記肯記進駐。是否,五星級酒店的玻璃幕牆倒映出布達拉宮腳下的人們在嘆一杯星記咖啡喝完後把紙杯一扔就進宮裏逛逛去。連這一種充滿惶恐、意帶批判的想像,都媚俗得緊。
記者再問一群繫著紅領巾的藏族小學生︰會唱漢語吧……來,唱一個……
滿臉天真歡笑的孩子們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我就想起了《紅河谷》。繼而又想起了午間新聞時看見曾特首嘴部呶動地唱著同一首歌。
失
那天,從灣仔皇后大道東,面朝大海的方向,一直走,走到以前大東電訊局的位置,站在天橋底,再忍不住,就哭起來。
皇后大道東、莊士敦道、軒尼詩道、駱克道、謝斐道、告士打道,一道道如年輪,只年輪上的記憶,都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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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洞是不可能了,只為那未來的自己,留個憑證。